黑巖小說

第114章 真正重要的，只是手邊一杯涼透的茶（第1頁）

那個由“奇點”本能撐開的、絕對安靜的球形領(lǐng)域，如同一個透明的、堅不可摧的肥皂泡，將林曦（林寒）與外界血海的咆哮、古道的扭曲、兇物的狂怒以及“清道夫”那冰冷的凝視，徹底隔絕開來。泡泡內(nèi)外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外面是法則崩壞、能量肆虐、生死一線的末日景象；里面，卻只有一片死寂的、連時間流逝都仿佛變得粘稠緩慢的虛無。

林曦癱坐在泡泡中心，魂力耗盡帶來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。他沒有試圖去修復(fù)或做任何事，只是靜靜地坐著，像一塊被海浪沖上沙灘、精疲力盡的浮木。那些為了追尋心中“月亮”（理想）而拋棄世俗“六便士”（現(xiàn)實）的人物，最終往往發(fā)現(xiàn)月亮遙不可及，而六便士也早已丟失。此刻的林曦，便品嘗著這種極致的幻滅感。

他千辛萬苦，穿越各界，集齊星鑰，為的是什么？是回歸那個早已模糊的現(xiàn)代故鄉(xiāng)？是完成對小謝的承諾？還是僅僅為了找到一個能安身立命的答案？如今，星鑰散落身旁，黯淡無光；“奇點”在釋放出這個保命泡泡后，再次陷入深沉的死寂，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；而那條被強行“敲”出來的星晷古道，非但不是歸途，反而像是一個引狼入室的死亡陷阱。他所追求的一切，似乎都成了鏡花水月，甚至帶來了更深的災(zāi)難。

“月亮”在哪里？他抬頭，透過透明的泡泡壁，只能看到幽冥地府永恒灰暗、此刻更被扭曲光影撕裂的天空，沒有月亮，也沒有星星。

而“六便士”呢？他摸了摸身上（魂體模擬），空空如也。沒有熱茶，沒有食物，沒有安穩(wěn)的床鋪，甚至連星螢和豆子都不在身邊。他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“月亮”，似乎把身邊所有實實在在的“六便士”都弄丟了。

一種深刻的諷刺感和無力感攫住了他。他像個賭徒，押上了所有籌碼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賭桌對面坐著的根本不是莊家，而是隨時會掀桌子的瘋子。他現(xiàn)在被困在這個小小的泡泡里，像一只被琥珀封印的蟲子，雖然暫時安全，卻也失去了所有行動的自由和意義。

泡泡外，崔判官和地府陰兵的抵抗似乎已經(jīng)到了極限。陣法光芒急劇閃爍，不斷有陰兵被狂暴的能量撕碎，慘叫聲（雖然傳不進來，但看口型能猜到）不絕于耳。崔判官的身影在血浪與能量風(fēng)暴中搖搖欲墜，顯得異常狼狽和……渺小。這位曾經(jīng)在林曦眼中權(quán)勢滔天、深不可測的地府判官，在真正的天地巨變面前，也不過是一葉掙扎的扁舟。

林曦冷靜地（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地）觀察著這一切。沒有恐懼，沒有同情，也沒有幸災(zāi)樂禍，只是一種近乎殘酷的客觀。他想起了毛姆對人性中自私與虛偽的刻畫。崔判官此刻的奮戰(zhàn)，是為了守護地府？守護蒼生？還是僅僅為了保住自己的權(quán)位和性命？或許兼而有之，但其中必然摻雜著大量的自保本能。他自己呢？他之前的“挺身而出”，又有多少是出于真正的悲憫，多少是出于一種被情境推著走的英雄主義沖動，甚至是一種對自身“特殊性”的證明欲？

思考這些問題讓他感到疲憊，也讓他更加疏離。

血海下的兇物似乎徹底蘇醒了，一只更加龐大、由無數(shù)骸骨與怨念凝聚的巨爪再次狠狠拍在泡泡上！泡泡紋絲不動，但那恐怖的沖擊力讓內(nèi)部的虛無都產(chǎn)生了細微的漣漪。同時，星晷古道中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也失去了耐心，一道純粹由“湮滅”法則構(gòu)成的、無聲無息的灰色光束，如同手術(shù)刀般精準(zhǔn)地射向泡泡！

內(nèi)外夾擊！

泡泡依舊穩(wěn)固，但林曦能感覺到，“奇點”維持這個領(lǐng)域正在消耗某種更深層的東西，或許是它的本源。這個絕對防御，不可能永遠持續(xù)下去。

就在這內(nèi)憂外患達到頂點的時刻，異變再生！

幽冥地府的深處，一股浩瀚、磅礴、帶著輪回法則無上威嚴(yán)的力量，轟然爆發(fā)！一道橫貫整個幽冥天空的、由無數(shù)符文構(gòu)成的巨大輪盤虛影緩緩浮現(xiàn)！輪盤緩緩轉(zhuǎn)動，散發(fā)出鎮(zhèn)壓一切、滌蕩萬物的磅礴偉力！

是輪回盤！十殿閻羅終于聯(lián)手，催動了地府的終極底蘊！

輪回盤的光芒照射之下，血海的咆哮瞬間被壓制，那巨大的兇物巨爪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！星晷古道中射出的湮滅光束也被輪回之力中和、消散！連那冰冷的“清道夫”意志，似乎也受到了干擾，變得模糊不清！

整個幽冥地府，都被這股宏大的輪回之力所籠罩、穩(wěn)定！

崔判官和殘余的陰兵絕處逢生，紛紛跪伏在地，向著輪回盤虛影叩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