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91章 微型邦國（第1頁）

石頭坳的夜，深沉而寒冷。山風(fēng)呼嘯著穿過破廟的斷壁殘垣，帶來遠(yuǎn)山野獸的嚎叫。林曦（林寒）靠坐在冰冷的墻壁上，魂體的創(chuàng)傷在稀薄而駁雜的靈氣環(huán)境中恢復(fù)得極其緩慢，寒意如同細(xì)針，刺入凝實的魂體深處。星螢和豆子依偎在將熄的篝火旁，裹著簡陋的草編物，瑟瑟發(fā)抖。生存的嚴(yán)酷，比任何敵人都更直接地壓迫著他們。

戰(zhàn)國大爭之世，列國圖存，唯靠變法強國，以嚴(yán)刑峻法凝聚國力，以耕戰(zhàn)立邦。此刻，在這看似與世隔絕的貧瘠山坳里，那個名為“石頭坳”的小村莊，其透露出的某種高度組織化、律法森嚴(yán)的氣息，讓林曦隱隱看到了一個微縮版的“鐵血邦國”的影子。這絕非普通的山村。

第二天清晨，寒霜鋪地。林曦決定深入探查這個“石頭坳”。他讓星螢和豆子留在廟中隱蔽，自己則收斂氣息，如同鬼魅般再次潛入村莊外圍。

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石頭坳的村民起得很早，但他們的勞作并非散漫無序。天剛蒙蒙亮，村口響起三聲沉悶的鐘聲，如同軍中的點卯鼓。男女老幼迅速在村中心的打谷場集合，由一名面色冷峻、腰間佩著一柄老舊青銅短劍的老者（似乎是村長）訓(xùn)話，內(nèi)容無非是恪守“坳規(guī)”、勤力勞作、警惕外敵云云。村民肅立聆聽，無人交頭接耳，眼神中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馴服與堅韌。

訓(xùn)話完畢，村民按性別、年齡被分成若干組，在幾名手持木矛、眼神銳利的青壯帶領(lǐng)下，分別前往不同的區(qū)域：開墾貧瘠的山地、修繕簡陋的水渠、進入山林狩獵采集、或是操練簡單的格斗技巧。就連孩童，也有專人帶領(lǐng)，進行類似軍事化的隊列和體能訓(xùn)練。整個村莊，如同一臺精密的機器，高效而沉默地運轉(zhuǎn)著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的秩序感。

林曦暗中觀察，越看越是心驚。這哪里是山村？分明是一座軍營，一個處于高度戒備狀態(tài)的微型邦國！村民的衣物雖然破舊，但款式統(tǒng)一，便于活動。使用的農(nóng)具和武器雖然簡陋，卻打磨得十分鋒利，保養(yǎng)得當(dāng)。村子的布局也暗合防御之道，房屋錯落有致，形成了簡單的巷戰(zhàn)格局，外圍還設(shè)有削尖的木柵和了望臺。

“法、術(shù)、勢……”林曦心中默念。這石頭坳的治理，儼然蘊含著極強的法家色彩。以明確的“坳規(guī)”（法）約束行為，以嚴(yán)密的組織（術(shù)）驅(qū)動效率，以村長的權(quán)威和外部環(huán)境的壓力（勢）凝聚人心。其目的，顯然是為了在這片貧瘠險惡的土地上生存下去，甚至……圖謀發(fā)展。

中午，村民在田間地頭集體用餐，食物定量配給，無人浪費。林曦注意到，他們的主食是一種堅硬的、暗紅色的塊莖，摻和著少量野菜和肉干（可能是狩獵所得），量少而粗糙，但足以維持基本的體力。這種配給制，更印證了他的猜測。

下午，林曦冒險靠近村子后山，那里是村民口中的禁地，供奉“山姥”的方向。他感知到那股微弱的信仰之力更加清晰，源頭似乎來自一個被藤蔓遮掩的山洞。洞口有村民輪流值守，神色恭敬而警惕。林曦沒有貿(mào)然靠近，他感覺到山洞周圍布置著一些簡陋卻有效的警戒陷阱，帶著一股陰寒的氣息。

傍晚，鐘聲再次響起，村民結(jié)束勞作，再次集合，清點人數(shù)，匯報當(dāng)日情況，然后才解散歸家。夜晚的村莊，幾乎不見燈火，寂靜得可怕，只有巡邏隊的腳步聲偶爾響起。

窺一斑而知全豹。林曦基本可以斷定，這石頭坳，絕非尋常村落。它是一個在極端環(huán)境下，為了生存而高度軍事化、法家化的聚落。其背后，必然有著嚴(yán)酷的生存壓力和強烈的擴張（或自保）欲望。那位“山姥”，恐怕就是這種體制的精神圖騰和力量源泉之一。

返回山神廟，林曦將所見告知星螢。星螢聽得目瞪口呆，她在理性邦聯(lián)見過高度組織化的社會，但那種組織是冰冷的、去人性化的。而石頭坳的組織，卻帶著一種原始的、鐵血的、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殘酷生命力，讓她感到另一種恐懼。

“他們……想干什么？”星螢顫聲問。

“活下去，然后……變得強大?！绷株啬抗馍铄洌叭绻覜]猜錯，這片地域，恐怕不止石頭坳一個這樣的聚落。他們之間，很可能存在著資源爭奪，甚至……戰(zhàn)爭?！彼肫鹆藨?zhàn)國時代的諸侯紛爭。

正說話間，林曦神色一動，低喝道：“有人來了！”

片刻后，廟外傳來腳步聲。只見白天見過的那位佩劍村長，帶著兩名手持木矛、眼神彪悍的青壯，站在了廟門口。村長目光銳利如鷹，掃過破廟內(nèi)的三人，最后落在林曦身上。

“外鄉(xiāng)人，”村長開口，聲音沙啞而充滿威嚴(yán)，“我是石頭坳的里正，熊荊。你們在此盤桓數(shù)日，意欲何為？”

林曦心中凜然，對方果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，而且摸清了他們的落腳點。他起身，不卑不亢地拱手：“熊里正，我等乃迷途旅人，無意冒犯，只因同伴受傷，暫且在此棲身，傷愈即走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