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69章 臥虎藏龍（第1頁）

地心深處與星晷族殘魂的一番交談，如同為林曦揭開了大荒界神秘面紗的一角。他不再是一個純粹的迷途者，而是帶著對世界背景的認知和明確目標的探索者?；牦w在星晷核心能量的滋養(yǎng)下已近痊愈，甚至更勝往昔，凝實如生人，只是氣質(zhì)愈發(fā)深邃內(nèi)斂，行走間自帶一股難以言喻的疏離感。他需要融入此界，尋找“界隙”線索，而臨淵城這座龍蛇混雜的古城，無疑是最好的起點。

江湖，從來不是簡單的打打殺殺，而是人情世故織就的大網(wǎng)，每個看似平凡的人物背后，都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與秘密。林曦深諳此理，他決定不再隱匿于廢宅，而是要主動走入這市井之中，于無聲處聽驚雷。

他首先需要一個新的身份?；牦w狀態(tài)雖可隱形，但長期與世隔絕不利于打探消息。他想起在蒼梧界時，葛仙翁曾提及一種高明的“神念化形”之術(shù)，可凝聚能量模擬肉身，雖無實質(zhì)，卻足以瞞過尋常修士耳目。結(jié)合星晷族符文中對能量塑形的精妙理解，林曦嘗試以魂力為基，引動周遭水汽塵埃，輔以一絲“奇點”的混沌演化之意，竟成功在體表凝聚出一層幾可亂真的“虛相”。看上去，他便是一個面色略顯蒼白、氣質(zhì)沉靜的青衫文士，只是眼神過于幽深，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
他為自己取名“林寒”，取“林曦”之姓，寓“歷經(jīng)寒暑”之意，身份則偽稱是游學至此的落魄書生，因家道中落，暫居城西廢宅溫書。這個身份低調(diào)而不惹眼，便于接觸三教九流。

準備停當，在一個春寒料峭的清晨，林曦（現(xiàn)稱林寒）第一次真正走出了那間困守數(shù)年的廢宅，步入了臨淵城的市井街巷。

城池已然蘇醒。早點攤子的熱氣與吆喝聲，車馬碾過青石板的轱轆聲，店鋪下門板的吱呀聲，交織成一曲鮮活的人間煙火樂章。林寒漫步其間，看似隨意閑逛，靈覺卻如水銀瀉地，悄然感知著周遭的一切。他“聽”到茶館里茶客對官府加稅的抱怨，布莊前婦人討價還價的精明，酒樓中江湖豪客的吹噓，也“看”到巷角乞丐麻木的眼神，深宅大院門前家丁的倨傲，以及偶爾掠過天際的、修為低微的修士遁光。

數(shù)日下來，他對臨淵城的勢力格局有了初步了解。城中以城主府為尊，城主乃朝廷委派，但實際掌控力有限。真正有影響力的是四大家族：經(jīng)營鹽鐵、與官府關(guān)系密切的趙家；壟斷漕運、手下幫眾眾多的漕幫龍頭錢家；祖上出過修士、據(jù)說有修仙背景的孫家；以及最為神秘、以醫(yī)藥起家、卻暗中掌控著地下情報網(wǎng)絡(luò)的李家。這四家明爭暗斗，關(guān)系錯綜復雜，共同維系著臨淵城表面的平衡。

而修行界的信息則更為隱晦。城中確有修士存在，但層次不高，多在筑基期徘徊，偶有金丹氣息，也深居簡出。他們似乎自成圈子，與凡人世界若即若離，多在城外的“棲霞山”一帶活動，據(jù)說山中有幾個小門派和散修洞府。至于“界隙”之事，市井中毫無傳聞，似乎并非普通人所能接觸的秘辛。

這一日，林寒信步來到城中最大的“墨香閣”書鋪，希冀能從古籍野史中找到蛛絲馬跡。書鋪寬敞幽靜，書香彌漫。他正翻閱一本泛黃的《臨淵風物志》，忽聞門口一陣輕微騷動。抬頭望去，只見一位身著素白綾衣、外罩淡青比甲的女子，在一位丫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。女子約莫二八年華，面容清麗絕俗，眉宇間卻鎖著一抹淡淡的哀愁，氣質(zhì)如空谷幽蘭，與這喧囂塵世格格不入。林寒目光一凝，此女竟是那夜在廢宅中哭泣、即將被逼嫁與薛姓老翁為填房的陳小姐！她怎會來此？

陳小姐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林寒，徑直走向擺放醫(yī)書雜記的區(qū)域，神情專注地翻閱起來，偶爾與丫鬟低語幾句，聲音輕柔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。林寒靈覺微動，感應到此女身上竟有一絲極其微弱的、不同于尋常武者的能量波動，并非靈力，更似一種……先天帶來的、純凈的陰屬性體質(zhì)氣息？這或許是她能吸引那井中女鬼殘魂，并讓林寒當時心生感觸的原因。

就在這時，書鋪門口又進來幾人，為首的是個錦衣華服、手持折扇的公子哥，面色虛浮，眼神輕佻，身后跟著幾個豪奴。掌柜的連忙上前招呼：“哎呦，趙公子，您今日怎么得閑光臨小店？”

那趙公子搖著扇子，目光在店內(nèi)一掃，立刻鎖定了陳小姐的身影，眼中閃過一絲淫邪之色，笑嘻嘻地湊了過去：“我道是誰，原來是陳家妹妹。真是巧啊，妹妹也來買書？”說著，便要伸手去摸陳小姐正在翻閱的書卷。

陳小姐臉色一白，后退半步，丫鬟連忙擋在前面，色厲內(nèi)荏道：“趙公子，請自重！”

“自重？”趙公子嗤笑一聲，“陳伯父欠我們趙家的銀子可還沒還清呢！本公子今日心情好，請妹妹去醉仙樓喝杯水酒，談談這債務如何？”言語間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。

周圍書客紛紛側(cè)目，卻無人敢出聲。趙家勢大，這趙公子更是城中一霸，欺男霸女之事沒少干。

陳小姐緊咬下唇，眼中淚光閃動，滿是屈辱與絕望。林寒冷眼旁觀，心中了然。這便是常見的戲碼：惡少欺壓孤女，背后是家族勢力的傾軋。他本不欲多管閑事，但想到那夜此女的悲泣，以及她身上那絲奇異的體質(zhì)，心中微動。或許，這是一個接觸此界勢力、并順勢了解某些隱秘的契機？舉手之勞，結(jié)個善緣，亦無不可。

就在趙公子的手即將碰到陳小姐衣袖的剎那，林寒看似無意地輕輕咳嗽了一聲。聲音不大，卻蘊含著一絲精純的魂力波動，如同細針般，精準地刺入趙公子及其豪奴的耳膜。

“?。　壁w公子如遭電擊，猛地縮回手，只覺耳中嗡鳴，頭暈目眩，差點栽倒在地。幾個豪奴也同時感到一陣心悸氣短，面面相覷，不知發(fā)生了何事。

“誰？誰在搗鬼？”趙公子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，卻見眾人皆是一臉茫然，唯有角落那個青衫文士，正平靜地合上手中書卷，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。那目光平靜無波，卻讓趙公子沒來由地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，仿佛被什么洪荒猛獸盯上一般。

“光天化日，朗朗乾坤，趙公子還是注意些體統(tǒng)為好?！绷趾穆曇羝胶停瑓s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趙公子欺軟怕硬，見林寒氣度不凡，手段詭異，心下先怯了三分，又摸不清底細，不敢再造次，只得狠狠瞪了林寒一眼，撂下一句“走著瞧”，便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。

書鋪內(nèi)頓時安靜下來。眾人看向林寒的目光充滿了好奇與敬畏。陳小姐驚魂未定，看向林寒，盈盈一拜，聲音微顫：“多謝先生解圍?！?/p>

“舉手之勞，姑娘不必多禮?！绷趾€了一禮，語氣淡然，“臨淵城看似太平，實則暗流涌動，姑娘還需多加小心?！彼庠邳c撥，也是試探。

陳小姐聞言，眼圈微紅，低聲道：“小女子省得。只是……身似浮萍，命如飄絮，許多事，由不得自己?！毖哉Z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奈。

林寒心中微嘆，此女果然身不由己。他不再多言，微微頷首，便轉(zhuǎn)身離開了書鋪。善緣已種下，過多接觸反而不美。他相信，經(jīng)此一事，這位陳小姐，乃至她背后的陳家，或許會主動找上門來。而這臨淵城的水，比他想象的更深，那趙家公子看似紈绔，其身上卻隱隱纏繞著一絲極淡的、與城外棲霞山修士同源的氣息，恐怕也非純粹的凡人惡少。

他漫步在長街上，陽光透過屋檐，灑下斑駁的光影。這看似平凡的城池，果然臥虎藏龍。四大家族的明爭暗斗，神秘修士的若隱若現(xiàn)，身世飄零的弱質(zhì)女流，還有地底沉睡的遠古文明……一切交織成一張復雜的大網(wǎng)。而“界隙”的線索，或許就隱藏在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與事之中。

他的大荒界之旅，從這市井煙火、人情冷暖中，正式開始了。前方是荊棘密布，還是柳暗花明？他不得而知，只能步步為營，在這臥虎藏龍之地，尋自己的道，覓歸去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