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這樣說了,劉恒也不好推辭,挨著紫夜坐下來,拔了酒塞淺嘗一口,刺激又熟悉的濃香緩緩入喉,“秦酒?”
“秦酒識人,知之甚少,愛著寥寥,品者自知”看著還有兩分與始皇帝陛下相似的雙眸,紫夜一邊喝酒,一邊撿了個(gè)石塊在地上亂涂亂畫,像初時(shí)學(xué)字的孩童一般,隨心所欲地勾勒自己心中最美的圖案。
徹底放下禮儀與防備,劉恒換了個(gè)極其慵懶的姿勢,撐地望天,模糊的記憶中,有人曾說,“一知天下事,二知生民苦,三知為官自省勿行差踏錯(cuò),四知鮮克有終,五知人生須臾莫蹉跎?!?/p>
藥谷雖在世間,卻從不參與世間事,數(shù)百年來方能明哲保身,代代傳承。
可這樣的傳承并不適合帝王與朝堂,如同待在深水里的魚,下雨的時(shí)候總會想浮出水面看一看。
但正也因這樣,那些浮上水面的,往往會付出異常慘重的代價(jià)。
“得不償失在眼前看來,確實(shí)讓人覺得當(dāng)初的決定愚蠢至極,可天下大勢向以長久計(jì),心智不改,持身中正,便算不得血本無歸。”
得不償失與否,劉恒現(xiàn)在也不再細(xì)想了,只是覺得眼下的局勢,說未來可期還早了些,“薛谷主覺得,我要如何做,才能成為他們那樣的人?”這個(gè)他們,指的自然是始皇帝陛下和扶蘇。
輕輕掃去劉恒肩膀上的螞蟻,每個(gè)人都有自己的高山與低谷,無論如何努力,誰都不能成為誰,是故,“成為你心里的自己就好。”
“道理雖懂,行事卻難。。。。。?!?/p>
紫夜的酒很快就見了底,偏頭看著已染了醉意,卻依舊將情緒控制得極好的劉恒,心嘆他多年來如履薄冰成了習(xí)慣,竟連喝了秦酒,也沒有過多的宣泄。
“若是容易,成功又有何趣?行過萬里河山,歷經(jīng)百劫千難的成就豈是享家族蔭蔽,聽他人言說能比的?”換言之,始皇帝陛下橫掃六合、威震四海之前,日子何止是艱難。
“嗬”劉恒低低地舒了一口氣,將剩余的酒灑在地上,“無需故國依舊,只愿天下長安?!?/p>
劉氏也好,嬴氏也罷,一個(gè)王朝的存在,不過是為黎民百姓遮風(fēng)擋雨。
于心思聰穎,又十分清醒的人而言,任何的勸說都是多余,因而紫夜看似跑偏,實(shí)則早有預(yù)謀地問,“公子,可知此處廢宅從前叫什么?”
“什么?”劉恒對藥谷前事知之甚少,自然不知道紫夜曾在咸陽數(shù)年,為始皇帝陛下謄寫書籍。
“蘭摧玉折”似笑非笑地看著劉恒,紫夜言中之意昭然若揭。
劉恒微愣。。。。。。片刻后反應(yīng)過來,會心一笑,推門而出,豁然開朗。
無論將來事成與否,不要為爭權(quán)奪利變成面目全非,勿丟棄蘭花美玉般的秉性,才是真的不辜負(fù)逝者期望。
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,它唯一的不同是,別人給予的,還是你自己得來的。
戚瑩在劉季身邊多年,看似只知涂脂抹粉,爭寵奪愛,實(shí)際從全家被滅的那一刻就開始在做準(zhǔn)備。
緊緊抓住劉季的心是必然的,可暗中爭取大臣們的支持,控制那些已經(jīng)分封出去卻從小不受君王待見的劉家子孫,才能讓她走得更長,有實(shí)力與呂雉一爭高下。
故而,在齊王劉肥三番五次表示,自愿且特別高興劃出五座城池,離開長安之后,包括劉恒在內(nèi)的五位諸侯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熱情挽留。
其間不乏呂皇后與戚夫人的親切問候,更多的卻是帝王的有意為之,敲打試探。
“母后,我聽說。。。。。。”劉盈急急地從外面進(jìn)來,長樂宮里的宮人們自覺退下。
隨手給劉盈倒杯茶,呂雉平靜地拿出架子上的書簡,將勾踐滅吳的故事再看一遍。
喝了母后親自倒的茶,劉盈的心氣雖緩和了許多,心中仍是不解,“七弟八弟才幾歲啊,父皇何須如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