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校后門的“老地方燒烤”,十年如一日地喧鬧。
孜然和炭火的味道混合著啤酒香味,構(gòu)成了大學時代最廉價也最深刻的嗅覺記憶。
江宇在角落的卡座找到了林明凱。
桌上已經(jīng)空了好幾個啤酒瓶,林明凱面前的烤串幾乎沒動,他只是機械地往嘴里灌著酒,雙眼沒有焦距。
“怎么搞成這樣?”江宇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。
林明凱抬起頭,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,他咧開嘴想笑一下,結(jié)果比哭還難看。
“你來了?!彼e起酒瓶,“喝。”
江宇沒動,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“工作沒了,就是字面意思。”林明凱自顧自地說著,又灌了一大口酒,“公司裁員,我是第一批。理由是……效率低下,呵呵?!?/p>
“還有呢?”江宇給他滿上一杯。
“還有……”林明凱的動作頓住了,手里的酒瓶重重地磕在桌上,“小雅……跟我分了?!?/p>
江宇的心沉了一下。小雅是林明凱從大一就在一起的女朋友,兩個人是公認的模范情侶。
“為什么?”
“還能為什么?”林明凱苦笑起來,“她媽不同意。上個星期,她媽約我出去,攤牌了。”
他學著一個中年女人的尖利腔調(diào):“小林啊,我們家小雅從小就沒吃過苦。你們要結(jié)婚,可以,房子總要有吧?江城的房價你也不是不知道,二環(huán)內(nèi)買不起,三環(huán)外總要有一套吧?不用太大,一百平,首付三十萬,不過分吧?”
“車子呢,也不能太差,萬一下雨下雪的,總不能讓我女兒去擠地鐵吧?十五萬左右的代步車,要求不高吧?”
“彩禮么,我們家也不多要,意思一下,十八萬八,吉利?!?/p>
林明凱每說一句,就往嘴里灌一口酒。
“三十萬加十五萬加十八萬八……江宇,你幫我算算,這是多少錢?”
“六十三萬八?!苯钇届o地回答。
“哈哈哈哈!六十三萬八!”
林明凱突然大笑起來,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,
“她問我,拿不拿得出來。我說阿姨,我剛工作兩年,能不能給我點時間。你猜她怎么說?”
林明凱猛地一拍桌子,周圍幾桌客人都看了過來。
“她說,我的女兒等得起,她的青春等不起!沒錢,就別談什么狗屁愛情!”
“小雅呢?她怎么說?”
“她?”林明凱臉上的笑意消失了,只剩下無盡的疲憊,“她給我發(fā)了條微信,就三個字,對不起。然后拉黑了我所有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”
燒烤店的嘈雜仿佛被隔絕了。
江宇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,那個在大學時會為了省下十幾塊錢飯錢給他買生日禮物的林明凱,此刻像一條被抽了筋骨的狗,癱在椅子上。
這就是現(xiàn)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