枯葉在掌心碎成幾片,沈知微抬手一揚,殘屑隨北風卷入長街盡頭。她沒回頭,徑直踏入宮門。
半個時辰前,北境急報傳入御前——那名被遣返的“使者”已被北狄守將扣押,正連夜押往王帳。消息落地,朝中震動。她站在殿角,看著裴硯沉默良久,才下令召集群臣議事。
此刻,金鑾殿內燭火通明。主和派大臣已連上三道奏本,言辭懇切,皆稱當遣使謝罪,澄清誤會,以免戰(zhàn)火殃及百姓。
“貴妃此舉雖用心良苦,然畢竟激怒北狄。”禮部尚書躬身出列,聲音沉穩(wěn),“彼族素來暴烈,若因此興兵南下,邊境百萬生靈恐遭涂炭?!?/p>
其余幾人紛紛附議,語氣憂國憂民,姿態(tài)卻隱隱逼人。
沈知微立于階側,未發(fā)一言。她閉了閉眼,心鏡悄然啟動。
【不過是怕陛下愈發(fā)倚重她,權柄旁落】
【若戰(zhàn)事起,糧草調度必歸軍政署,她又要插手實權】
【趁此機會壓她一頭,也好讓后宮安分些】
三道心聲接連浮現(xiàn),如冰水澆頭。她睜開眼,眸光清冷。
“諸位大人憂心戰(zhàn)禍,所言極是?!彼_口,聲音不高,卻壓下了滿殿低語,“可若此時遣使謝罪,便是向天下昭告——我大周心虛,懼怕北狄?!?/p>
她緩步向前,裙裾掠過青磚:“北狄王尚不知使者身份真假,只知此人被我朝識破、當眾遣返。若我們此刻低頭,他只會認定,這是心虛之舉。接下來,不是退兵,而是索地、要錢、勒令割讓三關。”
戶部侍郎張口欲辯,她已轉向裴硯:“王爺可知,為何裴昭臨死還要布這一局?”
裴硯坐在龍椅之上,指尖抵著眉心,未答。
她繼續(xù)道:“因為他知道,北狄早已蠢蠢欲動。他們不需要理由開戰(zhàn),只需要一個借口。而今日我們若退,便是親手遞上這個借口?!?/p>
殿內一時寂靜。
兵部侍郎終于忍不住問:“那依貴妃之見,該如何應對?難道真要與北狄決一死戰(zhàn)?”
“不是決一死戰(zhàn)?!彼抗鈷哌^眾人,“是讓他們自己打起來。”
這話一出,滿殿嘩然。
她不慌不忙,從袖中取出一份密報:“寅七最后一次現(xiàn)身南巷當日,曾放飛一只灰羽信鴿。三日后,北狄右賢王帳中突起內亂,親衛(wèi)被殺兩人,副將連夜逃往漠北。這不是巧合。”
她將密報呈上:“北狄內部早有裂痕。左翼主張南侵,右翼力主休養(yǎng)生息。若我們此刻強硬回應,反而能讓他們懷疑——是不是南侵派借裴昭之手設局,只為挑起戰(zhàn)爭?”
裴硯接過密報,看完許久未語。
“可一旦判斷失誤……”他終于開口,聲音低沉,“便是舉國之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