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明,沈知微立于椒房殿外的回廊下。她手中握著一份剛呈上來的宮務(wù)簡報,紙頁邊緣已被指尖摩挲得略顯發(fā)毛。昨夜那場風(fēng)波已平,惠妃低頭認錯,膳食單被退回重擬,規(guī)矩立下之后,宮中一時安靜下來??伤?,這種靜不過是表象,真正的波瀾總在看似風(fēng)平浪靜時悄然涌動。
遠處傳來絲竹聲,是御花園方向。今日春日詩會,新入宮的王氏女要正式露面了。
她沒有立刻動身,而是將簡報交還給身旁宮人:“你去傳話,膳房從今日起每旬清賬一次,不必再等我過目——但若有虛報,便按律處置?!?/p>
宮人領(lǐng)命退下,她這才抬步往御花園走去。裙裾掃過青石路面,腳步不疾不徐。她到時,眾人已在亭臺間落座,裴硯已坐在主位,神色如常,目光卻比往日多了一分審視。
樂聲止住,宮人引著一名女子緩步入園。
淡青長袍,素銀束發(fā),佩環(huán)輕響卻不張揚。她行至中央,屈膝行禮,動作利落,聲音清亮:“臣女王令儀,參見貴妃?!?/p>
沈知微微微頷首:“免禮?!?/p>
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人。傳聞中的王家嫡女,果然與那些慣于低頭奉承的宮嬪不同。眉宇間有書卷氣,卻無怯弱之態(tài),站姿筆直,眼神清明,像是早已準(zhǔn)備好面對一切審視。
“今日詩會,不限題目?!迸岢庨_口,聲音不高,卻壓住了全場雜音,“只求一句真意?!?/p>
王令儀略一沉吟,走向案前,提筆蘸墨。
宣紙上落下四個大字——**山河一統(tǒng)**
筆鋒剛勁,橫豎之間皆有骨力,最后一捺如刀劈斧鑿,氣勢逼人。
四周頓時響起低低驚嘆。幾名老學(xué)士互相對視,眼中皆有震動。
裴硯盯著那四字良久,忽然笑了:“好一個‘山河一統(tǒng)’。巾幗之中,竟有如此胸襟。”
他語氣雖淡,但這份贊許已是極重。沈知微垂眸,指尖輕輕抵住掌心,提醒自己保持冷靜。她不動聲色,默念口令。
【目標(biāo)心聲讀取成功——“我定要超過她。庶女出身,憑什么穩(wěn)坐高位?”】
三秒后,系統(tǒng)歸于寂靜。
她心頭微動,面上卻未露分毫。這念頭來得直接,甚至帶著幾分不服輸?shù)匿J氣,不像尋常宮妃爭寵時的算計,倒更像一位世家才女對地位的天然質(zhì)疑。
她緩緩起身,走到案前,目光落在那幅字上。
“字是好字,志也高遠?!彼Z氣溫和,聽不出半點情緒,“只是‘一統(tǒng)’二字,重若千鈞。不知令儀妹妹,可愿為之付出代價?”
王令儀抬眼看向她,目光坦然,沒有回避:“若天下值得,臣女愿盡一生之力。”
沈知微笑了。這次笑意真正抵達了眼底。
她見過太多人說豪言壯語,可大多不過是為了博得帝王青睞。而眼前這位,說的是真心話——哪怕這真心里藏著鋒芒。
“那便拭目以待。”她說。
裴硯在一旁看著,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(zhuǎn)片刻,終是低聲道:“你們倒是……旗鼓相當(dāng)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