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硯的手還停在龍案邊沿,指節(jié)微微泛白。太極殿內鴉雀無聲,方才那番對質如驚雷滾過,余音未散。禁軍統領已領命而去,王府即將被封查的消息像風一樣掠過群臣心頭。就在此刻,一名宗室老臣顫巍巍地站了出來,手中笏板斜抬,聲音卻異常清晰。
“陛下?!彼D了頓,目光掃過地上尚未退去的產婆,“謀逆之事,自有律法處置。然國本所在,不可輕忽。先帝未曾遺詔立儲,陛下以庶出之身登基,已是權宜之舉。如今貴妃誕育之子,若血脈有疑,恐難服天下人心?!?/p>
話音落下,幾名御史立刻附和。一人出列,朗聲道:“臣亦以為,皇嗣正統關乎宗廟社稷。今有奸人圖謀調換,雖未得逞,然此事已動搖根本。請陛下暫緩冊立太子之議,待清查血脈、昭告天地后,再定大統歸屬?!?/p>
另一人緊接其后:“且貴妃有孕期間,宮闈動蕩,邪祟頻現。此非吉兆,或為上天警示!”
裴硯眉峰一沉,正要開口,卻見側殿簾幕微動。一道素色身影緩步而出,裙裾拂地無聲。沈知微站在女官席前,并未跪拜,只是向帝王輕輕一禮。
她聲音不高,卻穿透了整個大殿:“臣妾有一物,或可釋諸公之疑。”
眾人皆驚。貴妃竟在此時現身朝堂?按制,后宮不得干政,更無女子立于百官之前??伤裆谷?,不卑不亢,仿佛腳下不是森嚴太極殿,而是自家庭院。
裴硯看著她,眸光微動,終是點頭:“準奏?!?/p>
沈知微從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緘的文書,遞與殿前內侍。那內侍遲疑片刻,還是將其呈至御案。裴硯打開一看,眉頭微揚——是欽天監(jiān)昨夜密報的副本,記錄著三月朔望星象變化。
“諸位大人憂心國本,臣妾感佩。”她環(huán)視四周,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,“然天道運行,自有其序。人間紛爭可藏,星空卻從不說謊?!?/p>
她抬手示意,殿外走入一名灰袍老者,手持黃綢包裹的卷軸。欽天監(jiān)監(jiān)正親自捧圖入殿,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星圖緩緩展開。
“此為《癸卯年三月朔望星躔圖》?!鄙蛑⒆呓鼛撞?,指尖點向紫微垣東南方位一處朱砂標記,“此星名為‘鳳星’,主后宮貴女承恩育嗣。據欽天監(jiān)記載,自先帝年間起,此星十年未動。然就在臣妾確診有孕當日,鳳星始移;至臨盆前夕,子時三刻,直入紫微宮心,與帝星并耀,光芒相接長達一刻鐘?!?/p>
她頓了頓,聲音漸沉:“千年未見之象,謂之‘鳳臨紫微’,乃女主懷龍嗣、國運昌隆之征。”
殿中已有大臣低聲議論。一人質疑道:“婦人言星象,豈非越俎代庖?欽天監(jiān)觀天象,自有規(guī)制,豈能因一妃嬪之說而改易?”
沈知微不惱,只淡淡道:“若諸位不信,可召監(jiān)正當面對質。欽天監(jiān)每夜觀測,皆由三人以上共驗畫押,存檔備查。此圖謄錄自原件,加蓋監(jiān)印,隨時可核?!?/p>
那老者當即出列,躬身道:“回稟陛下及諸位大人,所述屬實。三月十七日夜,鳳星確有異動,軌跡清晰,記錄無誤。臣等初見此象,亦覺震驚,故連夜復測三次,結果一致。”
反對聲頓時弱了幾分。
可仍有宗親冷笑:“星象之說,虛無縹緲。古來多少篡位者,皆借天命之名行私欲之實。今日一句‘鳳星入紫微’,明日便可稱‘日月同輝’,難道都要信?”
沈知微目光一轉,落在那位曾任職禮部的老尚書身上。她不動聲色,心中默念——**啟動心鏡系統**。
三秒靜默。
【這……的確載于《星典·后紀》……“鳳臨紫微,女主承恩”,當年修典時我還校過這一條……】
她立即開口:“若有不信,可查《大周星典》卷七:‘鳳星入垣,主宮闈誕祥,國運昌隆’。此非臣妾杜撰,乃祖制明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