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終于開口:“你說我手段太準(zhǔn),所以可疑?”
她上前一步,站到桌前,與他對視:“那你告訴我,昨夜山林中,刺客為何一定要走東坡第三棵松樹?為何不改道西嶺?為何不在營地外圍設(shè)伏?他們明明可以選擇更安全的路線,卻偏偏選了一條會被絆馬索攔腰截斷的死路?!?/p>
她盯著他,一字一句:“因為他們接到的命令,寫得清清楚楚——‘子時放箭,目標(biāo)原帳’。而這個命令,是你親手簽發(fā)的密令?!?/p>
裴昭臉色變了。
“你不知道我已經(jīng)換了位置?!彼f,“你不知道我提前布防。你更不知道,你派去送信的那個死士,在穿過獵場西側(cè)小徑時,被我的人截下。他懷里藏著的,不只是密令,還有你親筆寫的行動計劃。”
她從袖中抽出一張薄紙,展開一角:“上面寫著——‘虛帳燃燈,誘敵深入’。你說,這是誰的計策?是我的,還是你的?”
裴昭猛地往后退了半步,像是被人當(dāng)胸打了一拳。
他張了張嘴,似乎想反駁,卻發(fā)現(xiàn)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。沒有借口,沒有漏洞,沒有轉(zhuǎn)圜余地。
裴硯站在一旁,靜靜看著這一切。
他沒有立刻下令抓人,也沒有宣判罪名。他只是拿起那張薄紙,仔細看過一遍,然后緩緩折起,收入袖中。
“七弟?!彼曇舻统粒澳阋恢庇X得,我不配坐這個位置。你覺得你更有才,更得人心,更該為君??赡阌袥]有想過,為什么父皇最后選了我?”
他停頓片刻,目光如刀:“因為你太急。你太想贏。你每一步都在算計,卻從不肯低頭看一眼腳下踩的是什么。你勾結(jié)叛黨,復(fù)辟舊朝,妄圖顛覆社稷,不是為了百姓,也不是為了江山——你只是為了不甘心?!?/p>
他轉(zhuǎn)身,面向出口:“押下去。明日早朝,我會讓百官親眼看看,什么叫狼子野心。”
兩名禁軍上前架人。
裴昭沒有反抗,任由他們拖起自己。經(jīng)過沈知微身邊時,他忽然停下,側(cè)頭看了她一眼。那一眼里沒有恨,也沒有懼,只有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。
“你以為你贏了?”他輕聲道。
沈知微沒答。
她只是看著他被拖出地牢,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的黑暗里。
裴硯走到她身旁,沉默片刻:“你不怕他說得對?怕不怕百官真的懷疑你?”
“怕?!彼f,“但我更怕讓他們活著走出山林。”
裴硯看著她,眼神復(fù)雜。他知道她在說什么。他也知道,若不是她提前察覺,昨夜死的就不會是七個刺客。
他伸出手,替她拂去肩頭一點灰塵。
“下次別一個人進密室?!彼f。
她點頭。
地牢門重新關(guān)上,只剩下一盞孤燈懸在梁上,光影搖曳。桌上的玉璽靜靜躺著,龍目朝上,仿佛仍在注視人間紛爭。
沈知微伸手撫過盒沿,指尖觸到一道凸起的刻痕。
那是一串?dāng)?shù)字,極細極淺,藏在盒底暗格邊緣。
她認(rèn)出來了。
那是某種密文編號。
第一行寫著:庚字叁佰柒拾壹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