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剛亮,沈知微就起身了。昨夜她批完最后一份醫(yī)館折子,合上眼不過兩個時辰。宮人捧來朝服,她沒讓梳繁復的九鳳冠,只將長發(fā)挽起,插上那支白玉簪。
她抱著皇太孫上了馬車。孩子昨夜睡得安穩(wěn),今早睜眼時還抓了抓她的袖口。她低頭看他一眼,輕聲說:“咱們?nèi)タ瘁t(yī)館開張?!?/p>
京郊的醫(yī)館建在舊祠堂邊上,青瓦白墻,門前立著一塊新碑。百姓早已排成長隊,大多是衣衫破舊的農(nóng)戶,懷里抱著病弱的孩子。有人腳上纏著臟布,走路一瘸一拐;有老婦蹲在路邊咳得直不起腰。
沈知微走下馬車時,人群安靜了一瞬。
她沒站高臺,也沒讓人清道,直接走到隊伍最前頭。一個滿臉菜色的小女孩抬頭看她,手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角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沈知微蹲下來問。
孩子沒說話,只是搖頭。
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,燙得很。轉(zhuǎn)頭對身后的太醫(yī)院醫(yī)官說:“先看這個孩子?!?/p>
醫(yī)官連忙應聲,帶人進了診室。沈知微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,才轉(zhuǎn)身走向正廳。
廳中已擺好一張長桌,上面放著五只藥囊。五位寒門醫(yī)者站在桌前,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青布袍子。其中一人左袖空蕩,是斷了手臂的。
她走到每人面前,親手遞上藥囊和通行令。
“你們要去的地方,路遠風硬?!彼f,“但只要人在,藥在,百姓就有活路?!?/p>
沒人說話。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男子喉頭動了動,低頭接令時聲音有些?。骸拔谊愔龠h,若皇后所行是真,我死也無怨?!?/p>
沈知微聽見這句話,指尖微頓。她沒用系統(tǒng)去讀心,可剛才那一瞬,她腦中還是響起了冰冷的聲音——“此人心念如鐵,可信?!?/p>
她只說了句:“醫(yī)者活人,不在生死,而在初心?!?/p>
話落,她轉(zhuǎn)身走向正廳墻壁。那里掛著一塊未刻字的石碑。她拿起錘子和鑿子,親自刻下第一行字:“陳仲遠,江南人,仁心濟世。”
其余四人見狀,紛紛上前自報籍貫姓名。沈知微一一為他們鑿刻。石屑落在她袖口,她沒拂去。
外面?zhèn)鱽硇[聲。原來第一批藥包已經(jīng)配好,正在發(fā)放。百姓拿著紙包,不敢相信這是免費的。
“真是不要錢?”一個老漢攥著藥包問差役。
“皇后親令,誰敢收錢?”差役大聲答。
老漢當場跪下,磕了個頭。
這時裴硯到了。
他沒帶儀仗,一身玄色常服,身后只跟著兩名內(nèi)侍。他走進醫(yī)館時,正看見沈知微蹲在廊下,給一個抽搐的小童敷藥。
那孩子口吐白沫,臉漲成紫色。御醫(yī)趕來時,沈知微已經(jīng)解開他的衣領,把一根銀針壓在舌根處。
裴硯快步上前:“還能救?”
“能?!彼^也不抬,“快拿姜汁來?!?/p>
內(nèi)侍急忙去取。沈知微一邊按住孩子的人中,一邊對旁邊的醫(yī)官說:“準備艾條,燒三壯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