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坐在鳳儀宮的案前,手里還攥著那半張殘信。燭火已經(jīng)換了三回,她沒動過位置。
門外傳來腳步聲,是裴硯來了。
他站在門口,披著玄色外袍,肩上落了一層夜露。他沒說話,只看了眼搖床里的孩子,才走進來。
“證據(jù)都齊了?!彼f。
沈知微把信遞過去:“這是從麗景宮暗格里搜出的,只剩一半。收信人是禮部右侍郎夫人,兩人早年有舊交。信里提到‘事成后必得內(nèi)助’,雖未明說所指何事,但時間與安神香膏送入宮中前后吻合?!?/p>
裴硯接過信紙,指尖在殘字邊緣劃過。他眼神沉得像井底。
“還不夠定罪?”
“太醫(yī)驗出烏頭粉,來源查清了。是從宮外藥鋪流出,經(jīng)一名老嬤嬤之手轉(zhuǎn)入淑妃宮中。那嬤嬤已招認,是淑妃親信,每月拿銀子辦事。還有送禮的宮女,也供出當晚受命行事,說‘只要點上香,貴妃自然焦頭爛額’?!?/p>
裴硯將信放在桌上,聲音壓得很低:“她是朕的妃子,育有一女。就這么做了?”
沈知微抬頭看他:“她不止一次動過念頭。上次太子發(fā)熱,她曾問太醫(yī)‘可有延病不愈卻無性命之憂的方子’。當時沒人當真,現(xiàn)在想來,不是巧合?!?/p>
裴硯閉了閉眼。
再睜開時,眼里沒有一絲猶豫。
“明日上朝,我要親自處置此事?!?/p>
天剛亮,紫宸殿就響起了鐘鼓。
百官列班而立,氣氛比往日更緊。誰都知道昨夜出了事,小皇子險些中毒,淑妃被押在冷宮。
沈知微站在丹墀側(cè),身后跟著王令儀和兩名內(nèi)侍。她沒穿華服,只一身素白長裙,發(fā)間依舊簪著那支白玉簪。
裴硯登殿,坐下后一句話沒說,只抬手示意司禮監(jiān)宣讀奏報。
刑部尚書出列,聲音平穩(wěn)地陳述案情:安神香膏有毒、太醫(yī)驗毒過程、宮女口供、殘信內(nèi)容、藥源追蹤。一條條念下來,沒人敢出聲。
等他說完,禮部一位老臣站了出來。
“陛下,”他拱手,“淑妃縱有錯,也是后宮私事。如今要處死已是重罰,若牽連三族,恐傷仁政之名。歷代先帝未曾如此嚴懲妃嬪親屬,望陛下三思。”
另一名官員也附和:“且淑妃之父曾任邊關(guān)將領(lǐng),為國效力多年。其兄亦在戶部任職,未聞貪腐劣跡。株連全族,恐寒忠臣之心?!?/p>
沈知微沒動。
她看著裴硯。
裴硯緩緩起身,走到御階前。
“你們說她是后宮私罪?”他的聲音不高,卻傳遍大殿,“朕的孩子還在襁褓之中,就能被人用毒香慢慢害死。這不是私事。這是謀逆?!?/p>
他頓了一下,目光掃過群臣:“誰家嬰兒能扛住半個月的烏頭粉?誰家母親愿意看著孩子咳喘至死?她要的不是爭寵,是要斷我皇嗣血脈!”
沒人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