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回頭。
可肩膀微微起伏,顯出從未有過的失態(tài)。
良久,他才啞聲開口:“你不該試探我?!?/p>
“我為何不能?”她望著他背影,“您救我性命,卻不許我說一句真心話?您夜里偷來我院中,卻不準(zhǔn)我問一句緣由?王爺,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?!?/p>
“我不是偷來?!彼吐暤溃拔沂莵砜茨闶欠癜埠?。”
“那您為何不走正門?為何不召見我?為何不讓我知道您會來?”
他無言。
她站起身,走到他身后,聲音很輕:“我知道您怕。怕動了心,便失了控;怕對我動情,就成了軟肋??赡袥]有想過,我也不傻。我重生以來,步步為營,從不信誰,唯獨……開始信您。”
裴硯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
他的眼神不再是帝王俯視眾生的冷峻,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掙扎的復(fù)雜。他看著她,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這個人,而不只是棋盤上的對手或盟友。
“沈知微。”他叫她名字,不是“沈姑娘”,也不是“庶女”,“你太危險?!?/p>
“因為我看透您?”她反問。
“因為你讓我……不想再算?!彼ひ羯硢。拔也幌朐傧脒@一舉動會不會影響朝局,會不會牽連黨爭。我只想確認(rèn)你活著,完好無損。這種念頭,對一個帝王來說,是致命的。”
她靜靜看著他,忽而伸手,輕輕按在他心口:“可它跳得這么快,說明您還是個人,不只是皇帝?!?/p>
他沒躲。
她收回手,退后一步:“明日李氏或許會請我去正院。我不知她打什么主意,但我知道,您不會讓我孤身應(yīng)對。”
他皺眉:“你怎么知道她會——”
“我不知。”她打斷他,唇角微揚,“我只是相信,您會護(hù)我。”
他凝視她許久,終是低嘆一聲,轉(zhuǎn)身欲走。這一次,步伐沉穩(wěn)了許多,卻在跨出門檻時停下。
“那藥?!彼硨χ懊咳諆纱?,涂完換干凈帕子。別用手碰?!?/p>
她說:“是?!?/p>
他又頓了頓:“……別再穿那么薄的衣裳?!?/p>
話落,人已消失在夜色中。
沈知微立在原地,望著空蕩的門口,許久不動。燭火搖曳,映得滿地胭脂如燼。
她彎腰,拾起最后一盒打翻的胭脂,握在掌心。盒身冰涼,粉末沾了指尖,紅得刺目。
窗外,夜風(fēng)卷起一片落葉,打著旋兒貼地滑過門檻。
她低頭,看見那片葉子邊緣沾著一點濕泥,像是有人剛剛走過院墻外的濕土路。
她沒抬頭看,也沒喚人。
只是將胭脂盒攥得更緊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