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壺在宮女手中穩(wěn)穩(wěn)托著,素白瓷身映著殿內(nèi)燈火,壺嘴細長如鶴頸。沈知微的目光從那壺口收回,指尖仍搭在杯沿,未動分毫。
她記得上一瞬那宮女腳步的遲疑——原該去裴昭座前,卻中途轉向御前。這不合規(guī)矩。她不動聲色,心中默念“持壺之人”。
三秒靜默。
腦中響起冰冷提示:
【心聲浮現(xiàn):“王爺吩咐,這酒只準敬皇后?!薄?/p>
她眸光一凝,隨即垂下眼簾,掩去所有波動。果然,殺機來自裴昭。
樂聲悠揚,舞姬旋轉間裙裾翻飛。席間觥籌交錯,笑語喧嘩。就在這片刻安寧中,裴昭起身了。他整了整錦袍袖口,端起一杯新斟的酒,步履從容地走向主位方向。
“今逢太后壽辰,弟敬皇嫂一杯,祝鳳體安康。”他聲音溫和,笑意如常,仿佛方才刺殺未遂之事從未發(fā)生。
沈知微緩緩抬頭,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酒杯上。酒液澄黃清亮,無異于旁。但她知道,那是死神的請?zhí)?/p>
她沒有推拒,也沒有慌亂,只是輕輕接過酒杯,指尖微涼。就在接過的一瞬,她默念“裴昭”。
三秒靜默。
【心聲浮現(xiàn):“這杯酒里加了鶴頂紅,三步之內(nèi)必倒?!薄?/p>
殺意赤裸,毫不掩飾。
她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,隨即抬眸,唇角揚起一抹溫婉笑意:“王爺盛情,臣妾豈敢推辭?只是此等吉日,獨敬臣妾一人,未免失禮?!?/p>
話音落,她轉身面向裴硯,雙手舉杯,姿態(tài)恭敬:“臣妾亦敬圣上,愿江山永固,龍體康泰?!?/p>
滿殿賓客一時靜默。眾人目光在三人之間游移,有人驚疑,有人揣測,更多人屏息以待。
裴硯坐在龍椅之上,神色未變,眼神卻驟然銳利。他盯著那兩杯酒,又看向沈知微。她背脊挺直,面容平靜,唯有眼底一絲極淡的警示,如寒星閃過。
他明白了她的用意。
若他不接,便是示弱;若他飲下,便是中計。而她將毒酒轉呈天子,既是自保,也是逼局——逼裴昭在帝王面前暴露殺心。
殿內(nèi)空氣仿佛凝滯。
裴硯緩緩伸手,接過兩杯酒。他的動作不急不緩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。四目相對,他直視裴昭:“九弟如此關心皇后,不如與朕同飲?”
裴昭笑容微僵,袖中手指悄然蜷縮。
未等回應,裴硯猛然抬手,將兩杯酒盡數(shù)潑向階下青磚。
“嗤——”
一聲輕響,地面騰起一陣白煙,磚石迅速發(fā)黑潰爛,邊緣竟裂開細紋。一股極淡的苦杏味彌漫開來,旋即被殿中熏香掩蓋。
全場嘩然。
有大臣失聲:“這是……鶴頂紅?!”
裴昭臉色驟變,后退半步,隨即強自鎮(zhèn)定,拱手道:“皇兄慎言!此酒乃貢品佳釀,怎會含毒?莫不是杯盞不潔,或是地上污物作祟?”
“污物?”裴硯冷笑,目光如刀,“青磚百年未損,一滴酒便蝕其骨?你當滿殿文武皆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