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硯站到她身側,手按劍柄,聲音低沉卻清晰:“她說的每一句,都是大周的底線?!?/p>
風雪更急,城墻上火把在狂風中劇烈搖曳。守軍士氣大振,紛紛高呼:“守住城門!護我江山!”新兵握緊長矛,老兵挺起胸膛,原本因兵力懸殊而壓抑的恐懼,此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信念取代。
沈知微緩緩走下女墻,腳步穩(wěn)健。她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布帛,遞給傳令官:“派人抄寫十份,用箭射入敵陣。內容只有一句——‘持裴昭私印者,皆可免罪歸鄉(xiāng)’?!?/p>
傳令官領命而去。裴硯看著她,忽然問:“你不擔心他們重整再來?”
“他們會來。”她望著遠方混亂的敵營,“但不會再有今日這般氣勢。一支軍隊若失了信念,再多的人數(shù)也只是烏合之眾。”
裴硯沉默片刻,點頭:“你說得對?!?/p>
就在此時,敵陣深處傳來一陣騷動。幾名衣甲殘破的騎兵脫離主力,朝著城墻緩緩靠近。為首一人雙手高舉,手中并無兵器,而是捧著一面褪色的小旗——那是北狄邊部族的標識。
“有人要投降?!笔剀姷吐曌h論。
沈知微抬手示意:“打開箭窗,但不準放箭?!?/p>
那幾騎行至百步之內,停下。為首者大聲喊道:“我們是阿塔部的人!不愿再為裴昭余黨送死!愿歸降大周,請賜生路!”
城墻上一片寂靜。許多士兵回頭看向沈知微,等待她的決斷。
她走上前,朗聲道:“阿塔部族聽清——你們既肯棄暗投明,大周自當以誠相待。即刻派使者出城接應,帶他們入城安置,發(fā)放干糧厚衣,不得欺辱!”
命令下達,城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。一名副將帶十名衛(wèi)兵持旗而出,穩(wěn)步迎向降兵。風雪中,兩支人馬在百步外會合,握手言和。
敵軍后陣嘩然。更多士兵開始觀望,甚至有整隊的小部落悄然后撤,脫離主力。北狄王怒不可遏,連斬三人仍無法遏制潰勢。最終,他在親衛(wèi)拼死護衛(wèi)下被迫后撤,大軍如潮水般退去,留下滿地尸骸與折斷的兵器。
沈知微站在城樓上,看著敵軍敗退的方向,呼吸微促,掌心傷口再度滲出血跡,順著虎符邊緣滴落在磚石上,暈開一小片暗紅。
裴硯遞來一塊干凈布巾:“該歇一歇了?!?/p>
她搖頭:“還沒完。他不會甘心?!?/p>
“我知道?!彼径ㄔ谒砼裕抗獬练€(wěn),“所以我會一直在。”
遠處,最后一支敵騎消失在雪幕之中。城內傳來零星歡呼,炊煙升起,百姓開始搬運物資修補城墻。
沈知微忽然抬手,摸了摸發(fā)間的白玉簪。簪子歪斜,卻依舊牢牢固定著她的發(fā)髻。她沒有扶正,只是輕輕握住它,像是握住了某種不變的東西。
裴硯看著她側臉,輕聲問:“你在想什么?”
她轉過頭,眼神清明而堅定:“我在想,下一個破綻在哪里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