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若她不肯合作?”
“她沒得選?!迸嵴牙湫?,“她在北狄的弟弟還在我手里。只要我不松口,他就只能活在礦場里挖石頭。”
幕僚終于點頭:“三日內(nèi)可擬出遺詔草稿,用舊墨書寫,再以茶水熏染紙面,做出年久泛黃之態(tài)。最后加蓋一枚仿制御璽,形制須與前朝相符?!?/p>
“我手中正好有一枚?!迸嵴褟膽阎腥〕鲆粋€小布包,打開后露出一方青金石璽,印鈕雕雙龍爭珠,“它一直藏在總管密室,卻被她漏掉了?!?/p>
幕僚伸手欲觸,又收回:“此物太過危險,不宜頻繁使用。只需拓印一次即可。”
“你很清醒。”裴昭收起玉璽,“這枚虎符你拿著。”他遞出半片青銅,“城南三十名家奴歸你調(diào)度,專司傳遞與銷毀。每夜更換藏身處,不得連住兩日?!?/p>
幕僚雙手接過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
“先生不必怕?!迸嵴押鋈恍α耍俺?,則共享江山;敗……”他目光掃過三人,“我也不會讓你們獨自承擔后果?!?/p>
話音落下,一陣穿堂風自石縫灌入,吹得燭火劇烈搖晃。其中兩盞熄滅,室內(nèi)頓時昏暗,只剩中央一簇火苗掙扎跳動。
裴昭站在光影交界處,半張臉隱在黑暗中,語氣平靜:“明日早朝,我仍會照常出席。你們各自歸位,不可顯露異樣。記住,我們現(xiàn)在不是在逃命,是在布陣?!?/p>
他轉(zhuǎn)向幕僚:“遺詔擬好后,不要直接交給我。放在城東藥鋪的第三排柜格里,標簽寫‘當歸’。我會派人取?!?/p>
“明白。”
“校尉,你負責盯住宮門輪值記錄,尤其是酉時前后出入人員。若有異常,立即回報?!?/p>
“是?!?/p>
“至于太醫(yī)院那邊……”裴昭看向最后一名黨羽,“我要一份三年內(nèi)的脈案底檔,特別是先帝臨終前半月的用藥清單。若有改動痕跡,我要知道是誰動的手?!?/p>
吏員低頭應(yīng)下。
裴昭環(huán)視眾人,聲音低沉:“從今晚開始,每一步都必須精準。我們不再躲藏,而是要把火燒到別人頭上。”
他轉(zhuǎn)身走向出口,腳步沉穩(wěn)。
就在他即將推門離去時,幕僚忽然開口:“王爺,若沈氏察覺陷阱,避而不入侍衛(wèi)房呢?”
裴昭停下。
他沒有回頭,只是輕聲道:“那我就親自請她進去。”
說完,他拉開鐵門,身影消失在幽暗階梯盡頭。
密室內(nèi)重歸寂靜。
幕僚緩緩翻開玉牒,取出一支細毫筆,蘸了濃墨,在空白頁上寫下第一行字:
“朕體衰神倦,自覺大限將至……”
筆鋒遲緩而穩(wěn)定,每一劃都刻意模仿老年手抖的弧度。寫完一句,他停下,對著燭光端詳良久,才點了點頭。
窗外,遠處傳來一聲雞鳴。
油燈芯爆出一朵火花,火星墜落,剛好落在那頁偽詔邊緣,燒出一個小洞。黑色焦痕慢慢擴散,像一顆正在腐爛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