腳步聲由遠及近,沈知微未回頭,只將燈籠微微偏轉(zhuǎn),借著火光在地面上掃出一道淺痕。她知道來的是自己人——老嬤嬤喘著氣停下,聲音壓得極低:“北側(cè)小徑已斷枝。”
她點頭,目光仍鎖住松林深處。方才那道黑影正是刺客首領(lǐng),他親自勘察路線,確認無誤后才撤離。她指尖輕彈,心鏡系統(tǒng)悄然啟動,三秒內(nèi)讀取到最近一名潛伏刺客的心聲:【“西側(cè)有燈,恐有詐,改走北側(cè)濕道?!薄?/p>
她眉心一動,立刻抬手示意老嬤嬤退下。敵已生疑,若不引其回正路,整個陷阱便成空擺。
她緩步前行,燈籠搖曳,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顫動的光痕。行至半途,她忽然駐足,從袖中取出火折子,輕輕一吹,火星躍起,隨即連閃兩下——正是昨夜約定的信號。
火光熄滅的剎那,林中驟然炸開殺機。
十余名黑衣人自落葉堆中暴起,如群狼撲食,直沖帝王舊帳方向。他們動作迅捷,落地無聲,唯有刀鋒劃破空氣的銳響撕裂夜幕。為首者身形瘦削,右肩微沉,顯然是慣用右手出刀的老手。他一馬當先,手中長鉤前探,貼地橫掃。
沈知微瞳孔微縮。此人正是她曾在裴昭親衛(wèi)中見過的背影,那一日系統(tǒng)曾捕捉到他的心聲:【這一箭,要讓他死得像野狗?!克涀×诉@股恨意,也記住了他的步態(tài)。
鉤刃觸地,勾起一片枯葉。那人并未急進,反而蹲身細察地面。沈知微早料如此,她在鐵絲上混了蛛絲與濕泥,一旦觸碰,便會黏連鞋底,稍一移動便牽動整條絆索。果然,那鉤尖帶起一絲幾不可見的銀線,輕輕一震。
刺客皺眉,卻未察覺異樣。他以為是風擾落葉,揮手示意身后三人繼續(xù)推進。
第一人踏進陷阱區(qū),腳踝猛地一緊,整個人向前撲倒。第二人收勢不及,撞上前方同伴,滾作一團。第三人反應(yīng)極快,立即后躍,可退路已被堆積的斷枝堵死。他剛欲翻身攀爬,頸間忽覺一涼,下一瞬喉頭噴血,仰面栽倒。
第二道鐵線藏于半尺高處,專割咽喉。
慘叫聲此起彼伏,余眾慌忙止步。有人舉刀劈砍鐵絲,卻發(fā)現(xiàn)其堅韌異常,非尋常兵刃可斷。更可怕的是,地上濕泥被踩亂后,竟顯出交錯腳印——仿佛已有無數(shù)人在此埋伏多時。
混亂中,刺客首領(lǐng)猛然抬頭,望向虛帳方向。燈火通明,簾幕晃動,似有兩人在帳內(nèi)踱步交談。他咬牙低喝:“換路!繞后山巖壁!”
話音未落,東坡上方突然傳來一聲刀鳴。
裴硯立于高坡,玄袍獵獵,手中長刀已出鞘半寸。他身后數(shù)十名禁軍silently出現(xiàn),弓弩齊張,寒光映月。
刺客首領(lǐng)臉色劇變,轉(zhuǎn)身欲遁。可才奔出幾步,腳下突感一絆,整個人重重摔入泥中。他掙扎欲起,卻發(fā)現(xiàn)雙手被反扣,膝蓋被重壓,脖頸抵上冰冷刀鋒。
裴硯一步步走下坡來,靴底碾過碎石,聲聲入耳。他俯視跪地之人,聲音不高,卻穿透整片山林:“你主子許你什么?萬戶侯?還是朕的江山?”
那人閉口不言,嘴角卻滲出血絲——竟是咬舌自盡。
裴硯冷哼一聲,抬腳踢開其下頜,命隨行醫(yī)官灌入苦藥水逼吐毒丸。片刻后,那人嗆咳不止,氣息微弱,卻終究未死。
沈知微此時已帶人上前,親自在其衣襟夾層搜查。指尖觸到一處硬角,她抽出一封密函,就著火把展開。信上字跡凌厲:**“殺帝后,嫁禍北狄,事成封萬戶侯?!?*落款處蓋有一枚朱印,形制規(guī)整,邊紋清晰。
她不動聲色將信收入袖中,抬眼看向裴硯。
裴硯接過匕首,單膝蹲下,一手揪住刺客首領(lǐng)右耳,匕首寒光一閃,血花迸濺。那人痛極嘶吼,卻被迅速堵住嘴。
裴硯提著那只血淋淋的耳朵,站起身,看也不看東南方向,手臂一揚——
耳墜劃破夜空,落在裴昭營帳門前的雪地上,像一塊被丟棄的腐肉。
他立于高坡,聲震四野:“七弟好大的手筆!本王尚在,爾等竟敢弒君!”
話音落下,營地內(nèi)外禁軍齊聲呼應(yīng),火把連成一片光海,照得山林亮如白晝。值守將士紛紛拔刀示威,口號聲層層疊疊,直沖云霄。
沈知微站在他身側(cè),素裙染霜,發(fā)絲微亂。她望著那片沸騰的火光,眼中無懼,亦無喜,唯有一片清明。
她知道,這不是結(jié)束。
這只是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