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它竟完好無損地擺在這里。
她伸出手,指尖輕撫鏡面,冰涼如舊。心頭翻涌的情緒被她壓下,只淡淡問:“這鏡子……為何留下?”
裴硯站在她身后,聲音低沉:“先皇后遺物中,唯此一件未遷。聽尚宮說,當年她曾在此鏡前立誓:‘愿與君共守江山,生死不離’?!?/p>
沈知微默然。
那誓言終究落空。先皇后病逝于大婚前夜,椒房未暖,魂歸黃泉。此后百年,無人敢居此殿。
如今,她來了。
申時三刻,宮道之上紅綢鋪展。百匹猩紅錦緞自偏殿直鋪至椒房殿門前,如一道血霞橫貫長街。宮人沿道撒金花,樂聲大作,鐘磬齊鳴。
裴硯執(zhí)起沈知微的手:“走嗎?”
她略遲疑:“陛下親送,不合禮制?!?/p>
“朕的貴妃住椒房,朕陪她走一程,誰敢說不合?”他反握她的手,力道堅定。
兩人并肩踏上紅毯。陽光灑落肩頭,影子交疊如一。沿途宮人紛紛跪拜,無人抬頭。有人悄悄抬眼,只見帝妃并行,步伐一致,仿佛早已同行多年。
直至殿門前,裴硯才松開她的手。
“從今日起,這里便是你的天下?!彼f。
她點頭,抬步跨入殿門。十二名新宮人魚貫而入,各司其職。一名女官低聲稟報:“寢殿已備熱水,參湯也已煎好,請娘娘移步休憩?!?/p>
沈知微剛要應聲,忽覺一陣寒意掠過脊背。夜風穿廊而入,吹動簾幕,發(fā)出細微的響動。她腳步頓住。
這殿……她太熟悉了。每一寸地面,每一道回音,都曾見證她的慘叫與哀求。那晚的杖責聲、掌燈太監(jiān)冷漠的眼神、門外沈清瑤得意的輕笑,全都深埋在記憶深處,從未真正消散。
她站在內(nèi)殿門口,久久未動。
裴硯察覺異樣,揮手遣退左右。他脫下外袍,披在她肩上:“怕了?”
她搖頭,片刻后又點頭。
“不是怕這里,是怕……這一切太像夢?!?/p>
他握住她的手,貼在自己心口。心跳有力,滾燙真實。
“心跳是真的,朕也是真的。”
她閉了閉眼,靠進他懷里。這一瞬,所有防備都卸下了一角。
他俯身,輕輕吻了吻她手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