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搖頭:“先帝隱忍廢太子,致其暗結(jié)藩鎮(zhèn)十年,最終釀成東宮血案。今日遮掩,明日便是刀兵相見。通敵之罪,非一家一姓之私事,而是動搖國本的大患。唯有公之于眾,才能震懾宵小,安固人心?!?/p>
裴硯看著她,忽然道:“你說,我該如何開場?”
“不必你開口?!彼?,“讓司禮監(jiān)宣讀北狄國書,再由工部繡坊掌案辨認香囊來源,接著出示篡改的貢品名錄。等證據(jù)鏈完整呈現(xiàn),你再問一句——‘此等重罪,是否該交有司究辦?’滿朝文武,自會給你答案。”
他嘴角微揚,不是笑,卻有了幾分松動。
片刻后,他提筆寫下一道手諭:“凡涉通敵者,無論親疏,皆付有司究辦?!庇…t落下,朱紅如血。
司禮監(jiān)捧旨而出,鐘鼓齊鳴,百官奉召入宮。
沈知微立于丹墀側(cè)廊,目光落在宮門方向。第一批朝臣已陸續(xù)抵達,腳步急促,神色各異。有人低聲議論,有人頻頻張望,更多人沉默低頭,仿佛預(yù)感到風(fēng)暴將至。
她摸了摸袖中那份名單——尚儀局受賄女官、宮正司副令、負責(zé)接引使團的禮部小吏。這些人不過是浮在水面的冰屑,真正沉在水底的,是那些曾接受裴昭饋贈、默許其勢力滲透的高官顯貴。
他們此刻也走在進宮的路上。
裴硯站上臺階,朝她看了一眼。她點頭,示意一切準備就緒。
他邁步前行,走向延英殿大門。
殿前石階寬闊,兩側(cè)列隊肅立。百官魚貫而入,氣氛凝滯如鐵。沈知微落后半步,隨行而進。她的視線掃過人群,在第三排右側(cè)停下——一名身穿青袍的御史低頭前行,左手拇指不斷摩挲腰間玉佩,動作機械而頻繁。
系統(tǒng)悄然啟動——【檢測到恐懼心聲:他要是把賬本交出來,我就完了】
她記住了那人的臉。
殿門大開,檀香繚繞。裴硯步入主位,尚未落座,便有內(nèi)侍高聲通報:“北狄使團活口已押至偏殿,供詞謄本呈上?!?/p>
滿殿寂靜。
一名工部官員捧著錦盒上前,打開,取出半枚焦黑香囊殘片:“此物確為北狄王族特供繡坊所制,線紋、布料、染料皆可對應(yīng)。但邊緣針腳錯亂,非原工所出,系后期縫合?!?/p>
禮部尚書出列,呈上原始貢品登記:“初五戌時三刻,僅登記香囊一枚,無‘對’字記錄。后續(xù)添加系違規(guī)篡改?!?/p>
刑部郎中再上,遞交供詞副本:“北狄使者親述,此次行動由大周某王爺出資聯(lián)絡(luò),承諾事成之后割讓三州邊境駐防圖,并允其商隊自由通行雁門關(guān)。”
殿中已有低語。
裴硯端坐不動,聲音冷峻:“此人所指何人?”
刑部郎中跪地奏報:“供詞中三次提及‘昭王’,并描述接頭地點為城西慈恩寺后院茶寮,交易時間為初四子時?!?/p>
“啪”的一聲,一名官員手中的笏板掉在地上。
沈知微站在殿角,目光再次掠過那位摩挲玉佩的御史。他額頭滲出細汗,喉結(jié)滾動,右手已悄悄伸向袖袋。
她剛要示意侍衛(wèi)留意,卻見那人猛地抽出手,將一張折疊紙條塞進身旁同僚衣襟。
那人一怔,本能地抖肩甩脫。
紙條飄落磚縫。
沈知微疾步上前,彎腰拾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