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皇后千歲!”呼聲震得屋瓦微顫。那些跪著的女子紛紛站起,挺直脊背,臉上不再是卑微與怯懦,而是從未有過的光。
小太監(jiān)跪在地上,雙手高舉明黃榜文,額頭貼著冰冷的磚面。沈知微站在回廊盡頭,鳳袍下擺沾著未干的血跡,風吹得衣角翻動,像一片沉重的云。
她沒說話,只伸手接過那卷榜文。指尖觸到絲綢的瞬間,微微一頓。
“女科進士題名榜”七個墨字在陽光下清晰可見。她看著這行字,許久沒有移開目光。
“陛下命奴才即刻張貼午門?!毙√O(jiān)低聲稟報,“禮部官員已在候旨。”
沈知微點頭。她沒有回宮更衣,也沒有召見女官梳妝。轉(zhuǎn)身便朝午門方向走去,腳步平穩(wěn),一路無人敢攔。
午門前早已聚集人群。數(shù)千女子立于廣場,有穿粗布麻衣的寒門學子,也有披霞帔、戴珠釵的世家貴女。她們靜靜站著,連呼吸都放輕了。
榜文被兩名內(nèi)侍展開,懸掛在午門正中。墨跡未干的名字一個個映入眼簾,有人捂住嘴,有人閉上眼,有人直接跪了下去。
第一位上前的是個年輕女子。她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青布裙,腳上的鞋裂了口,露出凍紅的腳趾。她走到沈知微面前,雙膝落地,額頭觸地。
“謝皇后娘娘……”她的聲音很輕,卻傳得很遠,“謝您讓女子也能執(zhí)筆入殿。”
沈知微彎腰扶她起來。動作緩慢,卻不容拒絕。她從袖中取出一方儒巾,親手為她戴上。
“這不是我給你的恩典?!彼f,“是你自己爭來的?!?/p>
女子抬頭,眼睛亮得驚人。她嘴唇顫抖,說不出話,只是用力點頭。
周圍漸漸有了動靜。一些老臣站在遠處,臉色難看。監(jiān)察御史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被身旁同僚拉住袖子。他最終低下頭,不再出聲。
沈知微站直身體,面向眾人。
“有人覺得女子不該登金殿?!彼穆曇舨淮螅瑓s壓住了所有雜音,“那我問一句——為何不能?”
她抬起手,指向榜單:“她們中有替父寫狀的,有夜里織布供兄長讀書的,有走幾百里山路求學的。她們和男子一樣苦讀十年,為何到了考場,就要被拒之門外?”
沒人回答。
“這不是施舍?!彼^續(xù)說,“這是公道。若連這一點公道都不肯給,還談什么治國平天下?”
話音落下,人群里傳來一聲哽咽。接著是第二聲,第三聲。有人開始低聲念榜上的名字,一個接一個,像是在誦讀某種誓言。
裴硯這時從大殿走出。玄色龍袍襯得他身形挺拔,步履沉穩(wěn)。他登上丹墀,站在高處環(huán)視全場。
“皇后所行,即朕意?!彼_口,聲音如鐵,“自今日起,女子科舉載入《大周律》,凡阻撓者,以抗旨論?!?/p>
他抬手,禮部尚書立刻捧出三份敕令。
“第一甲三人,授翰林院編修;第二甲七人,入國子監(jiān)女學任教;其余進士,由吏部分派各州縣,試職一年后考評升遷?!?/p>
他又看向沈知微:“另設(shè)‘女學提舉司’,專管女子教育事務(wù),由皇后親督,禮部協(xié)辦。”
命令傳下,全場靜了幾息。緊接著,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“皇后千歲”,隨即數(shù)千聲齊響,如潮水般涌向天空。
日頭漸高,陽光灑滿午門廣場。新晉進士們按序列隊,準備入殿謝恩。為首的那位寒門女子走在最前,儒巾端正,步伐堅定。
她經(jīng)過沈知微身邊時,忽然停下。
“娘娘?!彼p聲說,“我父親去年死在牢里,就因為不識字,被人篡改供詞。我抄了三年刑律,手指寫裂了也不停。今天我能站在這里,不只是為了自己?!?/p>
沈知微看著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