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剛亮,沈知微已坐在案前。昨夜那封密折送進(jìn)御前,她沒等回音,只命人備好今日入宮的車駕。她知道裴硯會動手,但必須由他親口說出。
紫宸殿偏閣里,裴硯正翻著那份折子。紙頁邊緣有些發(fā)皺,顯然是反復(fù)看過。他抬眼時,沈知微已行至階下。
“你昨夜所言,朕思了一夜?!彼f,“嫡庶之分,千年舊制。若要改,必動根基。”
沈知微站著沒動?!翱蛇@制度,護(hù)的是家國,還是私利?如今寒門有才者不得進(jìn),世家無能者占高位。玉璽案中,沈翊險些因出身被定罪——只因他是庶出,便無人信他清白?!?/p>
裴硯沉默片刻,將折子合上。“三日后早朝,朕會宣布新政?!?/p>
她點(diǎn)頭,不再多說。
離了偏閣,她沒回鳳棲宮,轉(zhuǎn)道去了天牢。守衛(wèi)認(rèn)得她,低頭放行。石道陰冷,腳步聲在墻上撞來撞去。她走到盡頭那間牢房前,沈翊正坐在草席上,手里捏著一塊舊布巾,擦著一只銅碗。
聽見動靜,他抬頭。
“你來了?!甭曇魡×诵?,但不慌。
沈知微隔著鐵欄站著?!案赣H覺得,這次是怎么脫的身?”
沈翊苦笑?!笆悄憔鹊摹!?/p>
“不止是我?!彼f,“是‘庶子’這個身份救了你。他們認(rèn)定你無根無靠,所以敢栽贓。也正因你不是嫡系,裴硯才愿意留一線查證。若換作李氏或沈清瑤,此刻早已問斬?!?/p>
沈翊手頓住。
“你想過沒有,為什么沈家百年來,從無一個庶子能承爵?”她問。
他沒答。
沈知微繼續(xù)說:“不是沒有人才,是沒有機(jī)會。你這一生,步步小心,只為不讓別人說一句‘庶子不堪大用’。可到頭來,一句謀逆就能讓你萬劫不復(fù)。”
沈翊慢慢放下銅碗,手指按在膝蓋上?!澳闶窍胱屛摇С中抡??”
“我不想你做什么?!彼f,“我只想你知道,這一次活下來,不只是運(yùn)氣。有人想借你的命,壓垮我。而你能站在這里,說明舊規(guī)矩,已經(jīng)松動了?!?/p>
她轉(zhuǎn)身要走。
“知微?!彼诤竺娼凶∷?/p>
她停下。
“你說得對?!彼f,“我這一輩子,太在乎別人怎么看我。現(xiàn)在想想,清白也好,權(quán)位也罷,都不如一句話實(shí)在——我想讓天下庶子,不必再活得像賊?!?/p>
沈知微沒回頭,只輕輕應(yīng)了一聲,走了出去。
三日后,早朝。
百官列班,氣氛異樣。這幾日坊間已有風(fēng)聲,說皇帝要動宗法。幾位老臣站在前列,袖子攏得緊,眼神時不時掃向龍椅。
裴硯起身,聲音不高,卻壓住了所有雜音。
“自今日起,凡有爵之家,若嫡子無才,庶子賢能者,經(jīng)吏部考評,可承爵位。此令即刻施行?!?/p>
話音落,殿內(nèi)一片死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