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他已抽身退開,轉(zhuǎn)身走入雨中。
沈知微站在原地,手中傘柄尚存余溫。她低頭看著腳邊那攤積水,映出模糊的天光與殘影。雨勢漸歇,東方泛起灰白。
她緩緩轉(zhuǎn)身,準(zhǔn)備回房。剛邁出一步,忽聽身后窸窣作響。她回頭,只見裴硯竟又折返,站在三步之外,渾身濕透,神情復(fù)雜。
“你為何不怕我?”他問。
沈知微靜了一瞬,反問:“王爺救過我兩次,又約我密談,若真要害我,何必如此費(fèi)事?”
裴硯沉默片刻,忽然道:“昨夜我從宮中逃出,九弟布下七道伏線,我斬了六人,最后一人認(rèn)出我身份,跪地求饒。我沒殺他?!?/p>
“為何不殺?”
“因?yàn)樗傲艘宦暋髯印??!彼曇舻蛦?,“那是我母妃生前用過的稱呼。我……遲疑了一瞬。”
沈知微心頭微震。
“那一瞬,差點(diǎn)要了我的命?!彼^續(xù)道,“箭矢擦頸而過,血流了一路。我本不該來你這里,可我知道——你是唯一不會問我‘你是誰’的人。”
沈知微望著他,忽然明白。他不是無處可去,而是無人可信。而她,是第一個在他最狼狽時,既未驚惶、也未趁機(jī)要挾的人。
她將傘往前遞了些,“王爺若信我,便不必問為何不怕。若不信,再多解釋也無用?!?/p>
裴硯看著她,眼神漸漸松動。他抬起手,似想接過傘,卻又停在半空。
“你不怕我利用你?”他問。
“怕?!彼谷坏?,“但我更怕一輩子活在猜忌里。與其處處防人,不如試一次真心?!?/p>
裴硯怔住。
雨還在下,但已細(xì)如霧。他終于接過傘,卻沒有離開的意思。兩人并立檐下,誰都沒有再動。
“你查的那筆賬,”他忽然開口,“修繕花園的三百兩,經(jīng)手人是李氏親信,但批條卻是惠妃宮中流出的印鑒。”
沈知微眉頭微蹙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因?yàn)槲易屓硕⒅恳还P進(jìn)出宮門的銀流。”他淡淡道,“北狄的夢魘散,三年前就被我下令銷毀。如今重現(xiàn)民間,源頭只有一個地方——裴昭的書房?!?/p>
沈知微心頭一凜。
“你查尸肥,是為了引蛇出洞?!迸岢幙粗岸襾砟氵@兒,不只是為了躲追殺。”
她抬眼:“那為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