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也是庶出。”惠妃自顧說道,語氣平淡得像在講別人的事,“入宮十年不得寵,直到生下裴昭才晉為婕妤。后來不知哪根筋錯了,竟想求先帝立她為后,還說‘嫡庶不分,則國本動搖’……這話傳到太后耳里,當(dāng)晚就賜了白綾?!?/p>
她頓了頓,看向沈知微:“你覺得,一個母親拼死爭來的地位,兒子會輕易放下嗎?”
沈知微終于開口:“所以王爺恨的是當(dāng)年未能扶正母妃的人?”
“不?!被蒎鷵u頭,“他恨的是裴硯。他認(rèn)為若不是裴硯奪位成功,先帝念及骨肉之情,或許會追封其母,甚至赦免她的‘僭越之罪’??膳岢幍腔谝荒辏桶阉龎瀴L遷出皇陵區(qū),貶回庶人規(guī)格安葬?!?/p>
她說完,站起身,攏了攏披風(fēng):“有些人活著,是為了報仇。而有些人活著,只是為了不讓仇人活得安穩(wěn)。你要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,就得看清誰真正想你死。”
話音落下,她轉(zhuǎn)身離去,腳步輕悄,沒入雨幕。
沈知微獨(dú)自留在亭中,雨水順著亭角滴落,在她腳邊匯成一小灘水洼。她望著水面倒影,腦海中反復(fù)咀嚼那句話——**“要看清誰真正想你死”。**
她起身返回廂房,途中經(jīng)過花園回廊。雨勢漸大,她走得慢了些。忽然,眼角余光掃到前方假山旁一道身影一閃而過,那人穿深色勁裝,袖口翻起時,一抹寒光掠過。
是刀刃。
她腳步一頓,卻沒有追上去,也沒有呼喊。只是靜靜站著,任雨水打濕肩頭布料。片刻后,她轉(zhuǎn)身折返,步伐比來時更穩(wěn)。
回到房中,她命春桃緊閉門窗,隨后從枕下取出那把銀剪,握在手中。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清醒。她走到燈前,再次拿出那封“昭”字信箋。
這一次,她沒有猶豫,撕開封口。
信紙展開,只有寥寥數(shù)字:
**“酒非我意,局未成,勿疑?!?*
她盯著那幾句話,良久未動。
這不是解釋,也不是威脅,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安撫——仿佛她只是棋盤邊緣一枚尚可利用的子,只需一句話,就能讓她安心等待下一步指令。
她冷笑一聲,將信紙湊近燭火。
火焰瞬間吞噬墨跡,灰燼飄落案上。
她起身走到床邊,掀開褥墊,將銀剪重新藏入夾層。然后坐下,閉目調(diào)息。呼吸平穩(wěn),心跳沉穩(wěn),唯有指尖在膝上輕輕敲擊兩下——那是她與春桃約定的暗號:**有人要動真格了。**
窗外雷聲滾過,一道閃電劈開天際,照亮她半邊面容。她睜開眼,目光銳利如刃。
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腳步聲,由遠(yuǎn)及近。
她沒有動,也沒有出聲。
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,春桃探進(jìn)頭來,臉色發(fā)白:“姑娘……剛才西角門守衛(wèi)說,有個送炭的雜役,被發(fā)現(xiàn)懷里藏著一把短刀,刀柄上有古怪花紋……”
沈知微緩緩抬頭。
“什么花紋?”
春桃吞了吞口水:“像一頭狼,盤在鐵環(huán)上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