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緩步前行,腦中回放那句“燼爐機關”。從未聽過的名字,卻與冷宮井底、名冊殘印、啞蟬散藥性隱隱相扣。像是某種儀式,又像是一套連鎖殺陣,一旦觸發(fā),便會焚盡所有痕跡。
她停下腳步,從袖中取出那塊布片,對著燈籠光細看。黑色血漬邊緣泛著暗紫,像是混了別的東西。她想起昨夜茶盞里的褐黃水痕——那不是墨,也不是污跡,而是某種藥物殘留。
啞蟬散壓制言語,牽機引控制生死。若兩者并用,既能逼供,又能滅口。而能讓死士同時服下這兩種藥的人,絕非裴昭一人能做到。
背后還有人。
她將布片收好,轉身朝御藥房走去。門匾上的字跡已被雨水泡得發(fā)毛,她推門而入,直奔典籍架。翻找半個時辰,終于在一冊《禁方輯錄》中找到記載:
“牽機引可溶于水,然若與‘赤霜露’同服,則毒性延緩,發(fā)作之時,血呈墨黑,伴有紫暈?!?/p>
她合上書,眼神漸冷。
赤霜露,宮中僅用于冬季熏殿驅寒,每月由內務府統(tǒng)一分發(fā),記錄在冊。而最近一次領用,是在五日前,批給冷宮偏殿——說是為安置病婢取暖。
冷宮早已無人居住,何來病婢?
她走出御藥房,抬頭望天。云層厚重,不見星月。她知道,有人在用規(guī)矩掩埋罪行,一層蓋一層,直到真相被徹底封死。
但她不怕層層迷霧,她怕的是火——燒得太干凈,連灰都不剩。
她回到宮道,迎面撞見一名內侍捧著木匣匆匆而行。她側身避讓,目光掃過匣子,見鎖扣上有細微刮痕,像是強行撬開過又合上。
她沒停下,繼續(xù)往前走,卻在拐角處駐足。片刻后,她折返,尋到當值的巡宮太監(jiān),問:“剛才那個送匣子的,是哪一殿的?”
“御膳房的。”太監(jiān)答,“說是給宗人府送膳食,例行查驗油鹽柴米?!?/p>
她點頭,沒再多問。
御膳房?為何要向宗人府送驗材?按例,囚犯飲食由刑部專管,御膳房不得插手。
除非……那不是驗材,而是別的東西。
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:若“燼爐”不是機關,而是人名呢?或者,是一種代號?
她突然記起,在冷宮名冊某頁角落,除了那枚褐色指印,還有一行極小的數字——“七十七”。
七十七是什么?編號?日期?還是某種暗記?
她握緊袖中布片,加快腳步返回鳳儀宮。剛踏入門檻,便見一名宮女候在檐下,見她回來,連忙上前:“娘娘,方才御膳房來報,說今日午膳所用醬料查出異樣,恐有不妥,已全部封存?!?/p>
她腳步一頓:“什么時候的事?”
“就在您去地牢后不久?!?/p>
她瞇起眼。時間太巧了。死士剛死,御膳房就出事。牽機引、赤霜露、醬料異樣……這些碎片正在拼成一幅圖。
她走進內室,取來筆墨,將線索逐一寫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