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風(fēng)掀起船頭的猩紅大氅,沈知微的手指仍捏著那張密報。紙上的字跡被海風(fēng)吹得微微卷起,她一眼未眨地盯著對面南詔艦隊的主艦。將旗獵獵,旗下立著一人,鎧甲厚重,身形挺直,正是段承淵。
她轉(zhuǎn)身,對身后的諜網(wǎng)女官道:“查他家人在哪。三日內(nèi),帶過來?!?/p>
女官點頭,身影迅速消失在艙口。
旗艦緩緩靠岸,沈知微踏上碼頭。石階濕滑,她腳步未停,直入臨時軍帳。帳內(nèi)擺著沙盤,杭州灣地形清晰可見。她伸手劃過南詔艦隊可能登陸的幾處灘口,指尖停在最窄的一條水道上。
“他們不敢走深水區(qū)。”她低聲說,“暗流多,船易損。段承淵不會冒險?!?/p>
話音剛落,帳外傳來急促腳步聲。一名斥候跪地稟報:“敵艦昨夜再次變向,已進入東側(cè)淺灣,距我防線不足三十里。”
沈知微不語,只點了點頭。
她知道段承淵在等。等補給,等時機,等后方命令。但她更清楚,這種等待最怕動搖。只要他的心亂了,陣腳就會破。
第三日清晨,諜網(wǎng)女官悄然歸來。她低聲回稟:“已接到,安置在后營軟帳,母子無恙,未驚動旁人。”
沈知微起身,披上外袍,往營后走去。
軟帳內(nèi),婦人抱著幼子坐在榻邊。孩子不過五歲,臉色發(fā)白,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角。見她進來,婦人立刻站起,卻未下跪。
“你是誰?”婦人聲音發(fā)緊。
“大周貴妃?!彼鸬弥苯?,“你丈夫是南詔水師統(tǒng)帥段承淵?!?/p>
婦人身體一僵。
“你們沒犯錯,不必怕?!鄙蛑⒆呓鼛撞剑爸灰龀鰧Φ倪x擇,三日后就能團聚?!?/p>
她示意隨從遞上筆墨?!皩懛庑牛粚憽桨?,勿念’四字即可?!?/p>
婦人遲疑片刻,提筆寫下。手抖得厲害,字跡歪斜,但看得清。
沈知微接過信,仔細收好。臨走前,她留下一句話:“若他不來,你們活不過明日?!?/p>
當(dāng)天下午,一艘快船離岸,直駛敵艦。船上只有一名傳令兵,手持木匣。抵達后,匣子交到段承淵手中。
他打開,里面是一片玉鎖,還有一張紙條:“將軍若不信家人安危,可辨此物。”
玉鎖是他親手給孩子戴上的,刻著“長命百歲”四字。他翻來覆去看了許久,手指不斷摩挲邊緣。突然,他抬頭問傳令兵:“她們……真的沒事?”
“貴妃親見,未加拘束?!?/p>
段承淵沉默良久,終于下令:“備小舟,我要上岸。”
夜色沉沉,海面無浪。一艘黑船靠近岸邊,段承淵獨自登岸,步行至大周軍營。守衛(wèi)未阻攔,直接引他入帳。
帳內(nèi)燭火微晃。沈知微坐在案后,未起身,也未賜座。她只抬眼看他一眼,便低頭翻動手中文書。
“你來了。”她說。
段承淵站在原地,手按刀柄,目光掃過帳內(nèi)陳設(shè)?!拔抑幌胫浪齻冊谀??!?/p>
“安全?!彼仙衔臅?,抬頭直視他,“你若現(xiàn)在回頭,還能再見她們一面?!?/p>
他眉頭一皺?!笆裁匆馑??”
沈知微從袖中抽出一份諜報副本,推至案前。“南詔王已有密令:若你三日不歸,即刻誅殺全族。這是他親筆批語,你看得懂吧?”
段承淵上前一步,抓起諜報。紙上字跡清晰,末尾確有南詔王印鑒。他瞳孔驟縮,呼吸一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