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硯走后,沈知微沒有離開御前書房。她坐在案側(cè)的鳳椅上,指尖輕輕敲著桌面,目光落在攤開的輿圖上。北狄邊境五城的位置已被朱筆圈出,邊緣用細線勾連,像一張悄然收攏的網(wǎng)。
她知道,現(xiàn)在不能急。
毒弩事發(fā)不過半日,北狄使團已被軟禁驛館,烏蘭托格雖未被下獄,但一舉一動皆在監(jiān)視之下。外面風(fēng)聲緊,宮里卻靜得出奇。這種靜不是安寧,是等著看誰先出手。
她提筆蘸墨,在一張素箋上寫下幾行字。內(nèi)容簡短,語氣隱晦,稱大周愿以邊陲五城為禮,換十年互市通商、邊境無戰(zhàn)事。落款處空著,不蓋印,也不署名。整封信故意寫得潦草,墨跡深淺不一,折角也歪斜,像是匆忙抄錄后隨手塞進信封的副本。
寫完后,她吹干紙面,將信折成三折,放入一只普通漆盒中。盒子沒有任何標記,連雕花都磨損了,像是庫房里用剩的老物件。
她喚來心腹宮女:“把這個交給阿七,讓她親自安排人送去內(nèi)務(wù)府封存貢品的庫道?!?/p>
宮女接過盒子,低頭退下。
沈知微閉了閉眼。今日已用過兩次心鏡系統(tǒng),還剩最后一次機會。她必須留到最關(guān)鍵的時刻。
天色漸暗,宮燈次第亮起。一名侍衛(wèi)悄無聲息地走入書房,跪地稟報:“娘娘,驛館外那條路,已經(jīng)按您的吩咐,改由新調(diào)來的驛卒值守?!?/p>
“哪個驛卒?”她問。
“姓趙,原是北境人,三年前入京當(dāng)差,平日沉默少言,但與北狄商人有過私下往來。我們查過,他每月初七都會去西市一家茶鋪,總坐在靠窗的位置?!?/p>
沈知微點頭:“就是他?!?/p>
她早讓人查過這些人的底細。有些人看著老實,其實心里有縫。只要輕輕一推,就能把消息送出去。
她站起身,走到窗邊。夜風(fēng)吹動檐角銅鈴,聲音清冷。遠處宮墻之外,驛館燈火昏黃,像一顆埋在暗處的眼睛。
她知道烏蘭托格不會坐以待斃。那人表面恭順,實則每一步都在試探底線。但他再謹慎,也得向上報信。而只要有人傳信,就有機會留下痕跡。
第二日清晨,消息傳來。
漆盒在押運途中掉落,被一名低等文書拾起,慌忙撿回時,盒蓋已松。守庫太監(jiān)記了名字,打了板子,事情就這么過去了。
可就在當(dāng)天夜里,諜網(wǎng)密報:北狄王帳方向有快馬疾馳而出,連夜奔向王都。
沈知微坐在燈下,聽到這個消息時,臉上沒有太多表情。她只問了一句:“是不是走的黑水道?”
“是?!?/p>
她輕輕吐出一口氣。
黑水道是北狄內(nèi)部傳遞緊急軍情的秘密路線,只有王族和主戰(zhàn)將領(lǐng)才能啟用。若是一般通報,根本不會走這條路。
這說明,他們真的信了。
她立刻啟動心鏡系統(tǒng),前往軟禁烏蘭托格的驛館。隨從帶她穿過偏廊,停在一扇木門前。門未鎖,里面燭火未熄。
她站在門口,看著那個背影。
烏蘭托格坐在桌前,手里拿著一封信,反復(fù)看了好幾遍。眉頭緊鎖,手指微微發(fā)抖。
沈知微不動聲色,發(fā)動能力。
短短三秒內(nèi),她聽見了他的心聲——
“五城雖荒,卻是南下咽喉……若真能拿下,明年春耕便可屯兵……大王必動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