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指尖一顫,腦中那道冰冷提示音尚未散去,院門外已傳來丫鬟清亮的通報聲。她深吸一口氣,將腕上念珠輕輕撥正,起身理了理袖口褶皺,動作不疾不徐。方才那一瞬的寒意被她壓在心底,面上無波無瀾。
她走出房門時,晨光正好落在石階上,映出一道細(xì)長影子。跟來的婢女欲開口,被她抬手止住。她知道,此刻任何多余言語都可能暴露心緒。老夫人突然召見,絕非尋常問安——尤其是在系統(tǒng)剛剛示警之后。
東院門前,兩名婆子垂首立著,見她走近,側(cè)身讓開。屋內(nèi)熏香淡淡,是老夫人慣用的沉水香,不濃不淡,卻自帶威嚴(yán)。沈知微撩裙入內(nèi),低頭行禮:“孫女見過祖母。”
“起來吧?!崩戏蛉俗谏鲜?,手中拄著烏木拐杖,目光落在她臉上,緩緩道,“這幾日你行事穩(wěn)重,我聽說了?!?/p>
沈知微垂眸應(yīng)是,并未接話。
老夫人伸手,示意她近前。待她上前一步,那只布滿歲月痕跡的手竟緩緩抬起,撫上了她腕間的翡翠念珠。指尖在珠面輕滑,似在確認(rèn)什么。
“這串珠子,是你母親留下的?”老夫人問。
“是?!鄙蛑⒙曇羝届o,“當(dāng)年她臨去前親手為我戴上,說愿它護(hù)我一生平安。”
屋內(nèi)一時寂靜。老夫人收回手,輕輕一嘆:“你娘雖出身不高,但性子端方,從不爭搶。你像她?!?/p>
沈知微心頭微動,仍低眉順目。
老夫人頓了頓,語氣陡然轉(zhuǎn)沉:“從今往后,貴婦宴席,你隨我一同出席?!?/p>
這話如石落靜水,卻未激起半分漣漪于沈知微面上。她只緩緩跪下,額頭觸地:“孫女不敢當(dāng)此殊榮?!?/p>
“不是敢不敢?!崩戏蛉舜驍嗨?,“是你該得。沈家的女兒,不該因出身便被人踩在腳下。你能守住規(guī)矩,又能破局而出,比那些只會哭鬧爭寵的強(qiáng)得多。”
話音未落,外間忽有腳步聲急促而來。簾子掀開,李氏快步走入,面上帶笑,眼神卻冷。
“母親說的是?!彼A烁I?,語氣溫柔,“三姑娘確實(shí)聰慧,可……她還未及笄,按禮制不得參與命婦集會。若傳出去,怕人說咱們沈家不懂規(guī)矩?!?/p>
老夫人沒看她,只端起茶盞抿了一口。
李氏見狀,又道:“再者,這些宴席多是各家主母與嫡女往來之地。三姑娘身份特殊,若惹來閑話,反倒傷了家族聲譽(yù)?!?/p>
“身份特殊?”老夫人終于開口,聲音不高,卻字字如釘,“她是沈家血脈,父親是朝廷五品官,祖上三代清白。哪里特殊了?”
李氏臉色微僵:“兒媳只是為家族名聲著想……”
“那你倒是說說,”老夫人放下茶盞,目光直刺過去,“上月你私自挪用府中庫銀三百兩,送去你娘家表兄做本錢買賣,這事算不算壞了名聲?”
李氏猛地抬頭,瞳孔微縮。
“你當(dāng)我不知道?”老夫人冷笑,“你以為遮掩得好?賬冊上的墨跡新舊不一,經(jīng)手人筆跡也不對。你以為改幾個字就能瞞天過海?”
李氏嘴唇發(fā)白,身子微微晃了一下。
“若論規(guī)矩,你先失了主母之德?!崩戏蛉艘蛔忠痪?,“若再讓我發(fā)現(xiàn)你暗中使絆、打壓庶出,這正妻的位置,就讓她來坐?!?/p>
滿室死寂。
李氏站在原地,仿佛被抽去了力氣。她張了張嘴,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字。
沈知微依舊跪著,雙手交疊置于膝上,脊背挺直。她沒有抬頭,也沒有趁勢進(jìn)言。但她心中默念:【檢測目標(biāo)心聲】。
機(jī)械音瞬間響起:【檢測到欣慰心聲:這丫頭倒是爭氣】。
她閉了閉眼,隨即睜開,叩首到底:“孫女謝祖母栽培,定不負(fù)所托?!?/p>
“起來吧?!崩戏蛉说恼Z氣緩了下來,“明日城南崔夫人設(shè)宴,請了多位誥命。你隨我去,穿素凈些,別太張揚(yáng)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