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后,沈知微緩緩整好衣領(lǐng),起身向老夫人行禮:“祖母息怒,姐姐定是一時失手,孫女并無大礙?!?/p>
老夫人盯著她,目光復雜,終是緩聲道:“你受委屈了?!?/p>
沈知微搖頭:“孫女只是不解,為何同為姐妹,偏要相逼至此?!?/p>
這話出口,幾名家眷低頭不語。有人開始重新打量這個素來不起眼的庶女——她不哭不鬧,不爭不搶,卻能在危局中反手制敵,手段狠準,毫不拖泥帶水。
老夫人凝視她良久,終是點頭:“知微識大體,不卑不亢,反倒襯出旁人不堪。”
沈知微退回席位,指尖輕輕撫過鎖骨處那道紅痕,觸感微燙。
她知道,這一記反擊已令沈清瑤顏面掃地,但真正的代價,才剛剛開始。
宴席散后,沈知微獨自乘車歸府。夜風穿簾而入,吹得她額前碎發(fā)輕揚。她閉目養(yǎng)神,腦海中卻反復回放沈清瑤那句未盡之言——“你——!”
那一瞬的驚懼,絕非偽裝。
她睜開眼,望向窗外沉沉夜色。佛堂方向隱約傳來一聲碎瓷響動,像是有人砸了供瓶。
回到院中,她遣退婢女,獨自步入內(nèi)室。銅鏡映出她的臉,眉目依舊平靜,唯有眼底藏著一絲冷光。
她解下白玉簪,放在妝匣旁,又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——那是今早在崔府角落拾到的,墨跡未干,寫著一行小字:“北狄三日內(nèi)至?!?/p>
她盯著那行字,良久未動。
指尖輕敲桌面,一下,兩下。
忽然,她將紙條湊近燭火,看著它卷曲、焦黑、化為灰燼,飄落在地。
她起身走到窗前,推開半扇。夜風涌入,吹動帳幔輕晃。遠處佛堂靜立于黑暗之中,檐角銅鈴無聲。
她伸手摸了摸鎖骨處的紅痕,指腹壓下時微微發(fā)痛。
就在這時,院墻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,由遠及近,停在角門附近。
她眉頭一蹙,未動。
片刻后,一名小廝模樣的人被婆子押著推入院中,臉上帶傷,衣襟破爛。
“三姑娘!”婆子氣喘吁吁,“這人在后巷鬼祟徘徊,懷里搜出這個!”
她遞上一塊黑色布巾,四角繡著古怪紋路,中間用紅線縫了一個“x”。
沈知微接過,指尖劃過那紅線針腳——極細,極密,是北地特有的結(jié)法。
她不動聲色將布巾收進袖中,只道:“送去交給門房管事,明日報官?!?/p>
小廝掙扎喊道:“我不是刺客!我是送信的!有人讓我務必親手交給你!”
“閉嘴!”婆子捂住他嘴,“再胡言亂語,直接扭送衙門!”
人被拖走后,沈知微站在原地,久久未語。
她轉(zhuǎn)身回屋,取出一只暗格小盒,打開,里面是一張北狄地圖,與裴昭書房中那張幾乎一模一樣。她在沈府位置畫了個圈,又在圈外三點處各標一記。
筆尖頓住。
窗外,一片枯葉打著旋兒落下,卡在窗欞縫隙間,一半懸空,顫巍巍搖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