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輦行至鳳儀宮前,沈知微扶著門框緩緩下車,指尖還殘留著御馬場草葉的濕意。她站定片刻,抬手按了按額角,昨夜歇得晚,今日又受了驚,太陽穴突突地跳。
殿內(nèi)熏香已燃了半炷,青煙裊裊,帶著熟悉的安神氣息。她本該安心,可鼻尖剛觸到那縷氣味,喉間便泛起一絲異樣——太濃了,濃得壓住了原本清苦的藥香。
她不動聲色走進(jìn)內(nèi)室,坐在案前翻動一本詩集,實則借著袖口掩護(hù),默念啟動心鏡系統(tǒng)。目光落在正低頭添香的婢女身上。
三秒靜默。
【心聲浮現(xiàn):“這香燃夠三刻,她就得發(fā)癲喊冤?!薄?/p>
沈知微垂眸,指尖在書頁邊緣輕輕一扣。夢魘草,致幻之毒,使人言行失控,卻無性命之危。毀的是名聲,亂的是人心。前世她被迷藥所控,當(dāng)眾失儀,淪為笑柄,今日故技重施,不過是想讓她重蹈覆轍。
她合上書冊,緩步走到香爐旁,伸手撥了撥灰燼,淡淡道:“換一爐吧,這味太悶?!?/p>
婢女低頭應(yīng)是,退下取新香。沈知微望著她的背影,眼神漸冷。惠妃的手法,向來陰柔不露痕,可要將毒香送入鳳儀宮,非得有人里應(yīng)外合不可。而能調(diào)動宮人調(diào)度的,唯有那位自詡高貴的嫡姐。
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,水溫剛好,卻不敢多飲。毒性已隨呼吸滲入肺腑,眼前景物開始微微晃動,像是隔著一層薄霧看人。她知道,再過片刻,神志便會模糊,若不搶先出手,便真要任人擺布。
于是她深吸一口氣,反手將案上茶盞掃落在地。
瓷器碎裂聲驚動外殿宮人,她猛地站起,踉蹌幾步?jīng)_向門口,聲音陡然拔高:“你們搶我的孩子!還我夫君!”
眾人愣住,還未反應(yīng),她已瘋魔般沖出殿門,在回廊間跌撞奔走,口中哭嚎不止:“他還活著!你們別殺他!別殺他??!”
宮人慌忙追上阻攔,她奮力掙扎,披散的發(fā)絲纏在臉上,眼中淚光閃爍,像極了失心之人。有消息飛快傳往各宮。
暖閣中,惠妃正與沈清瑤低聲密談。
“只要她一瘋,裴硯必厭棄于她,屆時你我聯(lián)手,便可……”惠妃話未說完,忽聽遠(yuǎn)處喧鬧聲起。
宮女急報:“皇后娘娘突然發(fā)狂,在回廊大哭大鬧,說有人殺了陛下!”
沈清瑤臉色驟變:“她怎會……”
話音未落,殿門被猛地撞開。沈知微披頭散發(fā)沖進(jìn)來,雙眼通紅,直撲惠妃而去,一把扯住她衣領(lǐng),嘶聲厲喊:“你搶我夫君!你是狐貍精!你還我命來!”
惠妃驚叫一聲,被拽得后仰倒地。沈清瑤尖叫躲閃,撞翻了小幾。宮人們慌作一團(tuán),拼命拉扯,才將沈知微架開。
她仍不停掙扎,指著惠妃大罵:“賤人!你勾結(jié)外臣,謀害天子!我知道!我都看見了!”
“快!按住她!”惠妃喘息著爬起,臉上怒意翻涌,“皇后瘋了!快請?zhí)t(yī)!請陛下!”
不多時,裴硯疾步而來,玄袍未整,眉宇間盡是震怒。他一眼看見沈知微被數(shù)人壓制在地上,發(fā)髻散亂,衣襟撕裂,雙目赤紅,口中仍在胡言亂語。
“陛下救我!她們要害您!惠妃勾結(jié)北狄!她手里有令牌!我知道!我知道??!”
裴硯眼神一沉,揮手命人松手。沈知微癱坐在地,渾身顫抖,忽然抬頭望他,眼神空茫中透出一絲哀求:“陛下……您還記得御馬場嗎?您答應(yīng)教我騎馬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