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未明,宮道上霜氣未散。沈知微沿著青石路緩步前行,裙裾掃過地面,發(fā)出細微的摩擦聲。她昨夜在偏殿守到五更,親眼看著貴妃尸身被抬出,又看著裴硯將那根刻著“裴”字的毒針收進袖中。一夜未眠,眼下泛著淺淡的暗影,腳步卻穩(wěn)。
她沒有回宮,而是徑直往戶部方向去。
昨日裴硯下令封鎖消息,將佛像一事記作“意外損毀”,可她知道,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。裴昭不會就此罷手,而他若要再動,必先穩(wěn)住內(nèi)線——尤其是那些替他斂財、走賬、壓餉的人。
戶部尚書便是其一。
她在宮門拐角處停下,前方廊下人影一閃,正是戶部尚書匆匆而出,袍角帶風,神色緊繃。她立定不動,指尖微蜷,系統(tǒng)悄然啟動。
三秒靜默。
【賬本在書房暗格……三日后燒毀。】
心聲落地,她眸光一沉,隨即垂首斂袖,仿佛只是偶遇重臣,禮數(shù)周全地側(cè)身讓路。尚書低聲道了句“貴妃之事,令人痛心”,便快步離去。
她望著他的背影,沒有接話。
一刻鐘后,一道皇后令旨送入戶部:太后壽禮采買賬目不清,疑有虛報冒領之嫌,著貴妃親查。文書加蓋鳳印,隨行八名禁軍持虎符而至,無人敢攔。
她踏入尚書府時,日頭已高。
書房陳設簡樸,書架靠墻而立,第三層一塊楠木板顏色略深,邊緣有細微刮痕。她記得這個位置——前世戶部案發(fā)時,曾有人提及此處藏匿私檔,當時無人采信,如今再看,竟與心聲所指分毫不差。
她揮手示意禁軍守住外間,親自上前推拉書板。一聲輕響,暗格彈開,一本墨藍封皮的冊子靜靜躺在其中,封口用蠟泥封緘,印著戶部密檔字樣。
她取出翻開,第一頁便是某月某日,北境軍營上報缺糧,戶部批復“暫由地方自籌”。第二頁則記:同日,七品通判缺額拍賣,得銀五千兩,入賬“修繕廟宇”。第三頁更為觸目——某營統(tǒng)制奏請補餉,批文駁回,而次日便有同黨門生獲調(diào)任肥缺,附注:“酬金已清”。
筆跡不同,但紙張統(tǒng)一,墨色一致,顯然是多人輪寫,刻意規(guī)避追查。
她合上賬冊,交予隨行文書謄抄副本,原件收入錦匣。
剛出書房,幾名官員已在院中聚集,為首者高喊“貴妃無權擅闖六部衙署”,言辭激烈,聲稱此舉違制,要求立即歸還賬冊并請罪于朝堂。
她站在臺階上,未動怒,也未退讓。
“你們說本宮無權?”她聲音不高,卻穿透喧鬧,“那我問你們,軍餉克扣三成,百姓餓殍于野,是誰給的權?七品官位明碼標價,寒門學子十年苦讀不如一袋銀錢,又是誰定的規(guī)?”
眾人語塞。
她目光掃過那名帶頭叫囂的侍郎,系統(tǒng)再度啟動——目標鎖定。
【只要咬死是她偽造……沒人能證明確有其事……】
她唇角微揚,忽而轉(zhuǎn)向身旁老仆:“你昨夜可曾見尚書焚香禱告?”
老仆一愣,點頭:“回娘娘,大人確于祠堂連上三炷香,口中念叨‘若渡此劫,愿捐千兩修廟’?!?/p>
她冷笑:“這等私語,外人如何得知?除非——他自己說過?!?/p>
那侍郎臉色驟變,下意識后退半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