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太監(jiān)跪在殿前,雙手高舉漆黑木匣,指尖發(fā)抖。風(fēng)從廊下穿過,吹動他額前碎發(fā),露出一雙驚惶的眼睛。
裴硯站在臺階上,臂彎里仍抱著沈知微。她靠在他胸前,呼吸均勻,似已半夢半醒。他低頭看了眼她覆在小腹上的手,又抬眼盯住那木匣,聲音不重,卻壓住了整個宮道:“貴妃有孕,一切事務(wù)由尚宮局代啟?!?/p>
話落,一名內(nèi)侍快步上前,接過木匣,原封不動送往內(nèi)務(wù)府查驗。小太監(jiān)伏地叩首,退下時膝蓋打軟,幾乎爬行而出。
鐘鼓聲再度響起,這一次自紫宸殿方向急傳而來。司禮監(jiān)捧著明黃圣旨疾步穿庭,身后十二名緋紅宮裝的宮人列隊隨行,腳步齊整,無聲而肅穆。
“奉天承運(yùn),皇帝詔曰:貴妃沈氏,溫良恭儉,德配六宮,特晉一品,賜居椒房,享正殿規(guī)制。欽此。”
宣讀聲落,滿宮靜默。無人敢質(zhì)疑,也無人再敢私語。這幾日接連變故——假孕成真、嫡女被逐、帝王親抱貴妃歸殿——早已讓所有人明白,這位曾經(jīng)低調(diào)隱忍的庶女,如今已是六宮之中最不可觸碰的存在。
沈知微緩緩睜眼,在裴硯懷中微微側(cè)頭,目光掃過新來的宮人。她指尖輕動,心鏡系統(tǒng)悄然啟動。
第一人:“愿為貴妃效死?!?/p>
第二人:“陛下如此待她,必有過人之處。”
第三人:“若能得她青睞,此生無憾?!?/p>
九次讀心用盡,無一雜念。她輕輕頷首,抬眸看向裴硯:“臣妾……可否自行行走?”
裴硯沒答,只是將她放了下來。她腳尖落地,略有些虛浮,他一手扶住她肘部,力道穩(wěn)實。
“椒房殿已備妥?!彼f,“今日就搬。”
“禮部未報宗廟,三日籌備之期也未滿……”她低聲提醒。
“朕說了,今日。”他打斷她,語氣不容置疑,“你值得?!?/p>
她不再推辭,任他牽起自己的手,朝宮道盡頭走去。
三百步外,椒房殿巍然矗立。朱門銅環(huán),飛檐挑角,百年未曾開啟的主殿終于重新掛上了明燈。工匠徹夜修繕,梁上鳳凰圖騰以金粉重繪,羽翼飛揚(yáng),宛如涅盤重生。
殿前老嬤嬤手持香爐,偷偷焚了一炷安神香,口中低語:“非鳳命者不得居,莫要惹來災(zāi)禍啊……”
話音未落,一名新選宮人上前,不動聲色取走香爐:“娘娘住處,不燒雜香?!?/p>
老嬤嬤臉色一白,低頭退下。
裴硯親自領(lǐng)沈知微跨過門檻,殿內(nèi)陳設(shè)煥然一新。帷帳換作正紅,案幾皆雕鳳紋,連茶盞都嵌了金邊。唯有一物未變——妝臺上一面銅鏡靜靜擺放,鏡背刻著四個小字:“山河同壽”。
沈知微腳步一頓。
前世臨死那夜,她被誣私通,拖入此殿杖責(zé)三十。血染地磚之際,她最后看見的,就是這面鏡子。鏡中倒影模糊,卻映出她唇邊一抹冷笑——不甘,憤怒,還有深深的絕望。
如今它竟完好無損地擺在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