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繼續(xù)前行,輪軸碾過一處坑洼,車廂隨之輕晃。沈知微靠在角落,右手纏布滲血,左手仍隱隱發(fā)麻。她沒睜眼,呼吸綿長,像在休憩,實則耳廓微動,聽著外頭車夫的腳步節(jié)奏。
方才換簾的那人,步子太輕,不似尋常粗役。且風從新簾縫鉆入時,帶著一股極淡的苦杏味——那是北地才有的熏藥,常用于掩蓋血腥氣。
她指尖在袖中輕扣,另一把薄刃貼著腕骨藏好。這把更短,僅掌長,卻足夠割開喉嚨。
車行漸緩,外頭傳來低語,接著是腳步退遠的聲音。車簾掀開一角,冷風灌入,雪鳶的臉探了進來。
“姑娘,喝口熱茶?!彼踔啻杀兔柬樠?,“夜里寒,別凍著舊傷?!?/p>
沈知微緩緩睜眼,目光落在她手上。那杯沿干凈,可她指節(jié)泛白,握得太緊。像是怕東西會突然飛出去。
她不動聲色接過茶,指尖觸到杯壁溫熱。剛要低頭,腦中驟然響起冰冷提示:【檢測到致命惡意:匕首上涂了見血封喉的劇毒】。
她瞳孔一縮,立刻明白——不是茶有問題,是雪鳶要動手。
幾乎同時,雪鳶袖中寒光一閃,短匕已滑入掌心。她抬手的動作快得驚人,直刺沈知微心口。
沈知微不退反進,猛地掀開車簾,揚聲高喊:“停車!我要方便!”
聲音尖利,撕破夜色。車夫慌忙勒韁,馬嘶一聲,前蹄揚起。車身急剎,雪鳶被慣性帶得一晃,匕首偏了寸許,擦著沈知微肩頭掠過,劃開衣料,留下一道血痕。
沈知微借勢撞向車門,一腳踹開,翻身滾落街面。腳踝落地時傳來鈍痛,她咬牙撐住,立刻對著巷口方向大喊:“來人!抓賊!有刺客!”
遠處打更的老翁聞聲抬頭,提燈照來。巡夜家丁從街角奔出,刀鞘拍地聲由遠及近。
雪鳶驚怒交加,追下車便撲上來。沈知微側身避讓,袖中薄刃彈出,劃過對方手臂。雪鳶悶哼一聲,匕首脫手,跌入泥中,刃尖泛著幽藍光澤,在燈籠下閃出毒光。
家丁趕到,兩下制住她肩膀,將人按跪在地。雪鳶掙扎著抬頭,臉上再無半分溫順,只剩狠戾:“你早該死了!那日在及笄禮前……你不該活到現(xiàn)在!”
話未說完,已被捂嘴拖走。
沈知微立在馬車旁,冷眼看她被押走。夜風吹亂鬢發(fā),她抬手扶正白玉簪,指尖沾了點血,蹭在玉面上,留下一道暗紅痕跡。
她轉身望向車夫。那人站在車轅邊,低著頭,身影融在昏燈里。她記得他袖口那道云紋——細看竟是雙環(huán)交疊的樣式,像某種信物。
“你是誰派來的?”她問。
車夫不答,只默默牽馬欲走。
她忽然開口:“那塊燒焦的令牌,你還留著嗎?”
車夫腳步一頓。
她盯著他的背影:“惠妃怕它,你也怕。說明它能指認一個人——一個能讓裴昭和北狄都低頭的人?!?/p>
車夫緩緩回頭,眼神晦暗不明。下一瞬,他猛地甩鞭,駕車疾馳而去,消失在街尾。
沈知微站著沒動。片刻后,她抬手抹去簪上血跡,轉身朝沈府大門走去。
老夫人已在廳中等候。聽聞婢女行刺、毒刃現(xiàn)形,臉色驟變,當即下令封鎖內院,將雪鳶關入柴房,嚴加看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