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硯的話音落下,太極殿內(nèi)一片寂靜。百官垂首,無人敢抬頭直視那立于丹墀之上的女子。方才還曾有人暗中揣測、私語質(zhì)疑,此刻卻再無一人敢開口阻攔。
內(nèi)侍捧著黃絹詔書緩步上前,雙手高舉過頂。那紙頁邊緣燙著金線,正中蓋著御璽,朱紅如血,壓得人心頭一沉。裴硯接過詔書,指尖劃過封口火漆,未拆,只將它托于掌心,目光掃向沈知微。
“貴妃沈氏,性行溫良,恭謹守禮?!彼麊⒋?,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穿透整座大殿,“誕育皇嗣,應天象之兆,承萬民之望。今冊立為皇后,主掌六宮,母儀天下?!?/p>
話落,他親手將詔書遞出。
沈知微上前一步,素色廣袖拂地,雙膝落地,接旨。她的動作極穩(wěn),沒有一絲顫抖,也沒有半分遲疑。叩首時額觸金磚,發(fā)間白玉簪微微晃動,映著殿外透進的晨光,像一道無聲的宣告。
她起身,雙手捧詔,立于原地。
這一刻,她不再是那個被棄于偏院、任人踐踏的庶女;也不是初入宮闈、步步為營的弱妃。她是即將執(zhí)掌后宮、與帝王并肩而立的女人。
可名分未定,禮制未成,仍缺一道天命之證。
就在此時,側殿傳來腳步聲。欽天監(jiān)監(jiān)正身著灰袍,手持卷軸,緩步而出。他身后兩名副監(jiān)緊隨其后,三人皆神情肅穆,手中各執(zhí)一份文書。
監(jiān)正走到殿中,雙膝跪地,雙手將卷軸高舉:“臣奉天司命,夜觀星象,不敢有誤。昨日子時三刻,鳳星再現(xiàn)紫微垣,光芒繞帝星三周,久久不散。此象古籍有載,謂之‘鳳配九五’,女主臨朝,國運昌隆。”
他頓了頓,聲音陡然拔高:“千年未遇之征,豈是人力可偽?今日立后,乃順天應人之舉!”
副監(jiān)齊聲附和:“天象昭然,不可違逆!皇后之位,當屬沈氏!”
群臣之中,幾位年長宗親原本尚存疑慮,此時也漸漸低下了頭。他們可以不信一個妃嬪的言辭,但不能無視欽天監(jiān)三代共驗的記錄。這不是一家之言,而是整個觀星體系的集體認定。
監(jiān)正起身,從袖中取出一物——九鳳冠模型。金絲纏枝,羽翅展開,七顆寶石嵌于冠頂,分別對應日、月與五星。他雙手捧起,呈至沈知微面前。
“依《禮典·后制》,新后受封,須得授鳳冠之形,以應天象,定名分?!彼f,“此冠將依此模打造,擇吉日加冕?!?/p>
沈知微伸手接過。模型尚帶體溫,金屬邊緣微涼,指尖劃過星辰紋路時,心中忽然一動。
她默念:**啟動心鏡系統(tǒng)**。
三秒靜默。
腦中響起熟悉的機械音:【今日第九次使用完畢,下次可用時間為一個時辰后】。
她沒有試圖讀取任何人的心聲。這一試,不過是習慣使然。自從重生以來,這能力如同呼吸般伴隨她走過每一次生死關頭??蛇@一次,她竟察覺到——自己已不再需要它來確認立場。
她抬起頭,看向裴硯。
他也正望著她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里,沒有試探,沒有權衡,只有一種近乎篤定的信任。仿佛從一開始,他就知道她會走到這里。
她忽然明白,真正的權力不是窺探人心,而是讓所有人無需掩飾,也能信你如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