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!抬她回房!”嬤嬤終于下定決心,“別讓老夫人知道是咱們這兒出了事!”
兩人應聲上前,一人架肩一人托腿,小心翼翼將她抬起。沈知微全身放松,頭頸無力垂落,唇角微微抽動,溢出一絲白沫,正好落在領口,洇成一小片污跡。
她們穿過回廊,雨水打在傘面上噼啪作響。她瞇著眼縫偷看,辨認著路徑。不是去偏院,也不是柴房,方向是對的——往她住的西廂去。
途中一名婢女迎面跑來,驚問:“可是三姑娘暈了?要不要稟報夫人?”
嬤嬤立刻呵斥:“胡鬧!這時候報上去,反倒說是咱們伺候不周!先送回去換衣擦身,若真燒起來,再請大夫也不遲!”
那婢女縮了縮脖子,退到一旁。
沈知微在心里冷笑。她們怕?lián)?,就不會把她往死里整。只要還害怕,就有活路。
她的身體隨著抬動輕微晃蕩,每一次顛簸都讓寒意更深一分。濕衣緊貼肌膚,冷得骨頭縫都在發(fā)麻。她忽然打了個寒戰(zhàn),是真的——原本身心俱疲,加上淋雨久跪,確已受涼。這寒戰(zhàn)來得及時,反倒讓她的“病狀”更逼真了幾分。
進了屋,婆子們七手忙腳解開外衫,有人拿來干布替她擦拭頭發(fā)。春桃不知何時趕了回來,一進門就紅了眼眶,撲到床邊喊她名字。
沈知微始終閉著眼,只有喉間發(fā)出一聲極輕的咳嗽,像是從深處擠出來的。隨即又歸于沉寂。
春桃哭著去翻藥箱,嘴里念叨:“姑娘平日最忌寒濕,這下可怎么好……”
嬤嬤站在床尾,冷冷掃了一圈:“好好看著,別讓她半夜發(fā)起高熱來。明日若還能起身,再補完剩下的罰時?!?/p>
沒人發(fā)現(xiàn)她袖中的銀剪一直握得極緊,直到指節(jié)泛白。
屋外雨勢未減,風撞在窗欞上,發(fā)出咯吱聲響。油燈被春桃挑亮了些,火苗跳了一下,映在墻上,晃出一個扭曲的人形。
沈知微躺在那里,呼吸綿長而微弱。她的意識尚存,卻不敢睜開眼。她在等,等所有人都離開,等這場雨繼續(xù)下,等明天清晨的第一縷光穿透窗紙。
她知道,這一夜過去,府里的風向會變。
但她更清楚,現(xiàn)在她只能病著,也只能弱著。
誰也不會想到,一個昏睡在床的女子,正用最后一點清醒,記下每一個腳步聲的輕重,每一句話語的真假。
春桃俯身替她掖被角時,低聲啜泣:“姑娘,您可一定要醒過來啊……”
沈知微的眼睫顫了顫,沒有回應。
屋內(nèi)漸漸安靜下來,只剩雨打屋檐的節(jié)奏,一聲接一聲。
她的手慢慢松開銀剪,滑落到枕側。血珠從指尖滲出,滴落在素色帕子上,暈開一朵小小的紅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