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為規(guī)矩是人定的。”他說,“從前帝王只認血脈,所以兄弟相殘,叔侄奪位,死了多少人?你說女子不該入朝,我當初也這么想??涩F(xiàn)在呢?寒門能登殿,女科舉能開榜,哪一條不是破了舊規(guī)?”
她聽著,手指輕輕摩挲著詔書邊緣。
“你是怕將來有人拿這個動搖國本?”他問。
她點頭。
“那就讓他們動搖試試?!彼f,“誰敢質(zhì)疑你的兒子,就讓他看看是誰讓女子能考功名,是誰讓邊關(guān)糧道暢通,是誰在疫病時開了惠民藥局。這江山不是靠血統(tǒng)守下來的,是靠做事的人撐起來的?!?/p>
她慢慢把詔書折好,交還給他。
“我不改一字?!彼f。
裴硯接過,提筆蘸朱砂,在詔尾落下“準”字。墨跡未干,他喚來內(nèi)侍:“即刻謄抄三份,送宗正寺、中書省、大理寺備案。明日早朝,宣讀天下?!?/p>
內(nèi)侍領(lǐng)命退下。
殿內(nèi)一時安靜。
火已熄,鼎中只剩余灰。
裴硯看向太子:“隨我去乾元閣?!?/p>
太子應(yīng)聲起身。
沈知微沒動。她以為這只是父子之間的密議,自己不必同行。
裴硯卻回頭看了她一眼:“你也來。”
三人穿過長廊,往乾元閣走去。路上無人說話。宮人遠遠避讓,連腳步都放輕了。
乾元閣是皇帝處理機要文書的地方,極少讓人進入。今日門敞開著,兩名內(nèi)侍守在門外,見三人到來,立即跪下行禮。
裴硯走到最里面的一張案前,抽出一只紫檀木匣。打開后,里面是一枚金印,印鈕雕著雙龍盤柱,印文刻著八個字:**承天受命,繼統(tǒng)永昌**。
“這是傳國副印?!彼麑μ诱f,“歷代只有儲君才能持有。今日起,它歸你?!?/p>
太子上前一步,雙手接過。
“拿著它,不只是拿個物件?!迸岢幝曇舫亮讼聛恚澳阋靼?,它代表的是責任。百姓餓了有沒有飯吃,災(zāi)年來了有沒有賑糧,邊關(guān)打了仗有沒有兵可用——這些事,將來都要你一個人扛。”
太子低頭看著金印,手指收緊。
“母后教過我?!彼f,“她說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,不能只想著自己安穩(wěn)?!?/p>
沈知微心頭一動。
她沒說過這么多,但他記住了那些話。
裴硯點點頭,轉(zhuǎn)頭看向她:“我們?nèi)ピ鹤永??!?/p>
三人走出乾元閣,來到偏宮庭院。梧桐樹下鋪了紅毯,中央設(shè)了一個矮案,上面放著一杯清茶、一塊玉圭。
“跪下?!迸岢帉μ诱f。
太子照做。
裴硯示意沈知微站到案前。
“這是‘受命禮’?!彼麑μ诱f,“不是臣拜君,是子承母志之禮。你母親一路走來,被人踩過,被陷害過,也被整個天下反對過。但她沒倒。她為你爭來了這個位置。今天,你要親自謝她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