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走出乾元殿時,天色已近黃昏。她沒有回頭去看那些退朝的官員,腳步平穩(wěn)地穿過回廊。方才在殿中,裴硯提出“宗室子弟入軍”之策,話音未落,禮部尚書便出列反對,言辭激烈,稱此舉違背祖制,動搖國本。
她站在御書房外等了片刻,門內(nèi)傳來低語聲。近侍出來迎她進去,裴硯正坐在案前翻看奏折,眉頭微皺。
“你說得對?!彼ь^看她,“禮部那邊,不對勁。”
沈知微點頭,走到案邊站定?!拔矣昧诵溺R,聽到他心里一句話——東瀛人許他三城封地,只待新政失敗,便起反撲?!?/p>
裴硯的手指停在紙頁上,目光沉了下來。
“他不知自己已被看透。”沈知微聲音很輕,“若現(xiàn)在動手抓他,反倒打草驚蛇。不如留著他,看看他背后還有誰?!?/p>
裴硯沉默片刻,問:“你有把握?”
“世家不愿放權(quán),早已暗中串聯(lián)。他們怕寒門掌兵,更怕皇帝不再依賴他們。這一波阻撓,不會是最后一次?!?/p>
裴硯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宮墻之外,暮色四合,燈火漸次亮起。
“那就讓他們再跳一跳?!彼f,“你打算怎么破局?”
沈知微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,放在案上?!懊魅瘴以O(shè)宴,請幾位世家子入宮賞梅。名單上的人,都是家中掌事的年輕一輩,說話能做主。只要他們肯簽聯(lián)名奏折,支持新政,其余人便不敢再硬頂?!?/p>
裴硯看了她一眼?!八麄儠饝?yīng)?”
“不答應(yīng)也得答應(yīng)?!彼Z氣平靜,“我會讓他們知道,什么才是真正的麻煩?!?/p>
第二日傍晚,偏殿設(shè)宴。梅花數(shù)株立于庭中,香氣清淡。席間觥籌交錯,言笑晏晏。六位世家子陸續(xù)到場,皆著錦袍,舉止恭敬。
沈知微親自迎客,笑容溫婉。酒過三巡,她忽然抬手,命宮人捧出一冊卷宗。
“諸位可知,東瀛細(xì)作已在京中潛伏多時?”她翻開冊子,指尖點過一行名字,“這些人里,有三位家主的名字?!?/p>
席間頓時一靜。
一名年輕男子立刻起身:“娘娘此言何意?我家從未與外邦往來!”
沈知微不動聲色,悄然啟動心鏡系統(tǒng)。三秒后,冰冷機械音響起:“她手里不可能有真憑實據(jù)……不過是嚇唬人罷了?!?/p>
她合上冊子,抬眼看向眾人?!斑@本名錄若交到陛下手中,查起來不過幾日功夫。抄家滅族或許不至于,但削爵奪田、貶為庶民,恐怕難以避免?!?/p>
另一人強笑道:“娘娘說笑了,我們忠心朝廷,怎會勾結(jié)外敵?”
“我也希望如此?!彼p輕放下冊子,“但有人已經(jīng)動了心思。禮部尚書昨日深夜接見一名東瀛商人,就在城西別院。你們猜,他圖的是什么?”
眾人面面相覷,有人額頭滲出冷汗。
她再開口時,語氣變了?!拔抑滥銈兯较麓?lián),約定拒不支持新政??赡銈冇袥]有想過,一旦被認(rèn)定通敵,別說新政,連祖宗基業(yè)都保不住?!?/p>
說完,她命宮人呈上空白奏折。
“只需在此簽下名字,表明支持‘宗室子弟入軍’,這份名錄便會當(dāng)場焚毀。否則——明日早朝,自會有人遞上參本?!?/p>
無人說話。
半晌,最年長的一人緩緩提筆,在第一行寫下姓名。筆尖劃過紙面,發(fā)出沙沙聲。
接著是第二個,第三個。
最后一人落筆時,手微微發(fā)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