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風(fēng)從御書房的窗縫鉆進(jìn)來,吹得案上幾張密報微微顫動。沈知微站在燈下,指尖還捏著那根銀絲,輕輕一扯,斷了。她沒看它飄落在地,只將目光落回輿圖上的三座城。
女官快步進(jìn)來,聲音壓得很低:“永寧宮來報,王妃破水了,穩(wěn)婆說胎頭已入盆?!?/p>
沈知微點(diǎn)頭,合上密報,轉(zhuǎn)身往外走。長廊燈火通明,腳步聲清晰可聞。她走得不急,但每一步都落在節(jié)拍上。
半個時辰后,一聲清亮的啼哭劃破宮墻。
穩(wěn)婆抱著襁褓從產(chǎn)房出來,臉上帶汗卻滿是喜色:“娘娘,是個小公子,母子平安!”
沈知微迎上前,伸手接過嬰兒。孩子臉皺成一團(tuán),小嘴張合幾下,忽然安靜下來。她低頭看著,嘴角微揚(yáng)。
“這孩子有福相。”她說,“眉骨隆起,鼻梁筆直,將來能擔(dān)大事?!?/p>
四周宮人紛紛跪下道賀。王令儀躺在床內(nèi),臉色蒼白,聽見這話,眼角滑下一滴淚。
沈知微轉(zhuǎn)身走進(jìn)產(chǎn)房,在床邊坐下。她握住王令儀的手:“你熬過這一關(guān),往后路就順了?!?/p>
王令儀喘著氣,聲音虛弱:“我……我以為會難產(chǎn)?!?/p>
“不會?!鄙蛑⒄f,“我讓人盯著藥房,每一味藥都查過。沒人敢動手腳?!?/p>
王令儀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多了幾分清明:“謝謝你,姐姐?!?/p>
外面鐘鼓齊鳴,報喜的太監(jiān)一路高喊:“永寧宮王妃誕下麟兒——皇上賜名‘承安’——天佑大周,萬民同慶——!”
腳步聲由遠(yuǎn)及近,玄色龍袍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殿外。裴硯大步進(jìn)來,披風(fēng)未解,臉上風(fēng)塵未褪,卻帶著少見的柔和。
他走到沈知微身邊,低頭看那嬰孩一眼,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。孩子竟咧了下嘴,像是笑了。
沈知微將孩子遞過去:“你抱抱他。”
裴硯接過來,動作生澀卻穩(wěn)。他盯著那張小臉,久久不語。
沈知微輕聲道:“他生在這時候,不是巧合。北狄剛退,西域割地,朝中人心浮動。這時候有個新生命降世,比任何詔書都有力。”
裴硯抬眼看著她:“你想讓他成為什么?”
“不是我想。”她說,“是他該是什么。你是皇帝,你說了算?!?/p>
裴硯沉默片刻,忽然抬手,將孩子高高托起。他聲音不大,卻穿透整個大殿:
“王氏令儀育嗣有功,其子封郡王爵,號‘榮陽’,列親藩,享歲祿八千石,賜府邸于東華門外?!?/p>
話音落下,滿殿寂靜。
一名老內(nèi)侍差點(diǎn)打翻手里的銅盆。另一個宮女腳下一軟,扶住了門框。
這是破例中的破例。妃嬪之子,未滿月即封王,前所未有。
沈知微卻神色如常。她只是轉(zhuǎn)頭看向產(chǎn)床上的王令儀,見她瞪大眼睛,嘴唇顫抖,似不敢信。
她走過去,在床邊坐下:“聽到了嗎?你的兒子,是王爺。”
王令儀猛地抓住她的手:“這……這會讓很多人恨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