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響。
是早朝結束的時辰。
文武百官正從宮門魚貫而出,到了臺階前紛紛駐足,抬頭望向城樓。有人猶豫了一下,撩袍跪下。接著是第二個、第三個……不過片刻,整個宮前廣場都跪滿了人。
沒有人下令,也沒有人組織。
這是自發(fā)的臣服。
沈知微的目光掃過那些熟悉的面孔——曾經(jīng)對她冷眼相待的尚書,曾在御前彈劾她干政的御史,還有那些在裴昭之亂中搖擺不定的勛貴。如今他們都低下了頭。
她忽然想起及笄那晚。
她穿著素色羅裙站在沈府后院,雪鳶端著茶走進來,心里想著“今日必要讓庶女身敗名裂”。那時她剛覺醒心鏡系統(tǒng),還不敢信這能力是真的,只能死死掐住袖口,逼自己冷靜。
現(xiàn)在她不用掐任何東西了。
她甚至不再需要啟動系統(tǒng)。
該知道的,她都已經(jīng)知道了。該走的路,也已經(jīng)走完了。
風吹起她的裙角,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碎發(fā)。這個動作很輕,卻讓底下人群的呼聲又高了幾分。
裴硯察覺到她的變化,側頭看她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他問。
“我在想,”她說,“原來真的可以走到這一天。”
裴硯沒再說話。他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。
城樓下的百姓還在跪拜,呼聲未歇。有孩童被父親舉在肩頭,伸手指著他們,咿呀學語。一位老婦人抹著眼淚,嘴里念著“菩薩保佑”。賣糖糕的小販重新挑起擔子,走過人群時大聲吆喝:“甜的,熱的,新出爐的糖糕嘞!”
生活就是這樣回來的。
不是靠一場勝仗,也不是靠一封密信。
是一天天的安穩(wěn),一頓頓的飯食,是孩子能笑著跑過長街,是老人能在門前曬太陽。
沈知微收回視線,看向遠方。
那里是城門的方向。
她記得自己第一次進京時,坐在顛簸的馬車里,透過簾縫看這座皇城。那時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,只知道必須活下去。
現(xiàn)在她站在這里,俯瞰全城。
她不再是那個躲在角落聽人議論的庶女,也不是初入宮時處處防備的妃子。她是皇后,是這個國家的女主,是無數(shù)人仰望的存在。
但她心里清楚,真正的權力不在城樓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