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使團暫留鴻臚寺客館,所有人員不得擅自出入。文書交由禮部與鴻臚寺聯(lián)合核查,無誤后方可安排覲見?!?/p>
語氣果斷,毫無轉(zhuǎn)圜余地。
井上良正伏地叩首:“臣遵旨?!?/p>
他退下時背影筆直,腳步穩(wěn)定。但沈知微看得很清楚——他右手在袖中握緊了一瞬,指節(jié)微微泛白。
待殿門合上,內(nèi)侍退出,裴硯才低聲問:“你是真看出問題,還是另有憑據(jù)?”
沈知微沒直接回答。她走到窗邊,確認無人靠近,才壓低聲音:“他心里想的不是通好,而是‘混亂中行事’。他們要的不是覲見,是借春祭混人進京?!?/p>
裴硯皺眉:“僅憑一句推測?”
“不是推測?!彼仡^看他,“若是疏忽,怎會連‘大周’用字這種基礎都錯?東瀛近年屢派使團,每次都選在我朝大典之時。一次是巧合,三次就是圖謀?!?/p>
裴硯站起身,在殿中踱了兩步。他停下時看向她:“你說他們想制造混亂?目的是什么?”
“還不清楚?!彼f,“但春祭當日,百官齊聚,百姓云集,皇城內(nèi)外防務雖嚴,卻最難控流民與雜役。若有人混入,趁機縱火、投毒、刺殺……后果不堪設想。”
裴硯眼神冷了下來。
他走到案前,提起朱筆,在軍情簡報上寫下一行字:“令禁軍加強皇城四門巡查,春祭前三日,所有進城勞工須持工牌與保甲文書?!?/p>
寫完,他抬頭:“還要做什么?”
沈知微站在原地,聲音很輕:“春祭布防,需加三倍暗衛(wèi)。尤其是太廟周邊、祭臺后巷、糧倉水道這些地方,最容易被人利用?!?/p>
裴硯點頭:“傳令下去?!?/p>
她又說:“另外,讓諜網(wǎng)查一查這支使團的行程。他們從登州上岸,沿途經(jīng)過哪些城鎮(zhèn),接觸過什么人,有沒有私下傳遞信件。”
“你想追根?”裴硯看著她。
“不能只堵門?!彼f,“得知道他們在打什么主意?!?/p>
裴硯沉默片刻,終是提筆另寫一道密令:“準其所請,調(diào)用全部暗線,七日內(nèi)上報詳錄?!?/p>
寫完,他放下筆,目光落在她臉上:“你總能在別人看不出的地方發(fā)現(xiàn)問題?!?/p>
沈知微沒笑,也沒謙辭。她只是說:“因為我一直在等這樣的時刻?!?/p>
殿外風起,吹動檐下銅鈴。遠處傳來更鼓聲,已是申時末。
她轉(zhuǎn)身走向案幾,拿起那份被退回的文牒,再次翻看。忽然,她在頁腳發(fā)現(xiàn)一處極小的折痕——像是被人反復折疊又展開,邊緣已有磨損。
她將紙對著燭光。
一道極淡的墨線浮現(xiàn)出來,勾勒出一個不起眼的符號。不像漢字,也不像東瀛常用文字。
她記下了那個符號的形狀。
裴硯走過來,順著她的視線看去:“這痕跡……是暗記?”
“可能是?!彼f,“也可能是某種標記方式。先別驚動他們,等查出行程再比對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