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鐘的余音還在宮墻上回蕩,沈知微指尖尚帶著裴硯掌心的溫度。她正欲隨他轉(zhuǎn)身下樓,忽聽得宮道盡頭傳來沉重腳步聲,一隊異族裝束的使臣列隊而至,為首者捧著漆金雕龍匣,雙膝跪地,聲音粗?。骸氨钡倚峦醯腔厍彩狗疃Y,恭賀大周帝后同壽?!?/p>
裴硯目光一沉,未應(yīng)聲。
沈知微垂眸,袖中手指微微蜷了半瞬,隨即松開。她抬眼望向那使臣,眉目依舊溫靜,唇角甚至浮起一絲笑意:“遠(yuǎn)道而來,辛苦了?!?/p>
那使臣抬頭,一雙鷹目直直撞上她的視線,眼中戾氣一閃而逝。就在他開口稱謝的剎那,沈知微腦中機械音驟然響起——【三秒讀心:這毒見血封喉,沈知微必須死】。
她心頭一緊,面上卻不動分毫。
那漆匣被緩緩打開,一柄通體烏黑的匕首靜靜臥于紅綢之上,刃口泛著幽藍(lán)冷光,形制奇特,刀柄刻有北狄圖騰狼首。四周宮人低聲驚嘆,皆道是異邦奇物。
“此乃北狄國寶‘噬魂刃’,”使臣低聲道,“唯有最尊貴之人,方可執(zhí)掌。”
沈知微輕輕一笑,上前半步,指尖虛點刀身,卻不觸碰:“好一把鋒利的禮。既為國寶,臣妾豈敢私受?不如請圣上親鑒,方顯兩國誠意?!?/p>
裴硯冷冷掃過那匕首,目光落回使臣臉上:“你主新立,便遣使千里送禮,倒是用心良苦?!?/p>
“我王仰慕天朝威儀,愿結(jié)永好?!笔钩嫉皖^,語氣恭敬,額角卻滲出細(xì)汗。
沈知微退后一步,立于裴硯身側(cè),聲音清越:“北狄既有此意,我朝自當(dāng)厚報。三車云錦、五壇御酒,即日備齊,由原使團(tuán)帶回,代朕與皇后致賀。”
裴硯盯著她片刻,忽而輕笑一聲:“準(zhǔn)?!?/p>
使臣叩首領(lǐng)命,捧匣退下。沈知微目送其背影消失在宮門轉(zhuǎn)角,才緩緩斂去笑意。
當(dāng)夜,鳳儀宮偏殿燭火未熄。
小順子躬身立于簾外,低聲稟報:“娘娘,酒已換。藥性緩,三日內(nèi)發(fā)作,吐瀉不止,但不傷性命。刺客也已按您所說,埋伏在西華門舊巷?!?/p>
“很好?!鄙蛑⒍俗盖埃种胁璞K輕轉(zhuǎn),“記住,務(wù)必讓他活捉。供詞要寫得清楚——北狄新王親令,刺殺皇后,毀約開戰(zhàn)?!?/p>
“奴才明白?!?/p>
“還有,明日早朝,我會親自呈上那把匕首?!?/p>
小順子遲疑:“若陛下問起……”
“就說,我信不過外邦之禮?!?/p>
三日后,驛報急傳入宮。
北狄使團(tuán)歸途宿于驛站,半夜集體昏厥,嘔吐不止,所攜御酒經(jīng)查驗含劇毒“斷腸草”。與此同時,一名黑衣人潛入皇城西華門,被禁軍當(dāng)場擒獲,審訊之下供出全盤計劃:北狄新王不滿和議,欲借獻(xiàn)禮之機毒殺沈知微,再嫁禍大周,激起邊釁。
乾元殿內(nèi),文武百官肅立。
沈知微著正紅鳳袍,緩步出列,將那柄烏黑匕首置于玉盤之中,高舉過頂:“啟奏陛下,北狄所謂‘國禮’,實為殺人利器。其使表面恭順,內(nèi)藏殺機,臣妾險些命喪其手。”
群臣嘩然。
一位老臣顫聲出列:“皇后此言,恐有不妥!彼以禮來,我以毒還,豈非失天朝氣度?若傳揚四海,豈不讓諸藩輕視?”
沈知微轉(zhuǎn)眸看他,語氣平緩卻不容置喙:“那您可知,昨夜被擒的刺客招認(rèn),北狄已在邊境集結(jié)兵馬,只待我朝動蕩,便揮師南下?他們送來的不是禮,是戰(zhàn)書。而我們回的,也不是毒,是警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