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立刻開口:“母后,兒臣近來抄了一卷《金剛經(jīng)》,字跡雖拙,卻是誠心所書,今日特帶來獻與您?!?/p>
太后欣喜:“快呈上來?!?/p>
她從袖中取出經(jīng)卷,起身奉上。這一動作,恰好擋住內侍去路。那內侍遲疑片刻,終究未敢硬闖。
裴昭眼神一冷。
一曲舞罷,太后倦意漸顯,便命眾人不必拘禮,自便飲酒。沈知微正欲起身活動筋骨,忽覺裙裾一緊。
低頭一看,是方才敬酒時,袖口金線勾住了椅背雕花。她不動聲色,伸手去解。
就在此時,裴昭離席而來,立于她側前方,擋住了半個殿門的光線。
“貴妃今日辛苦了?!彼曇魷睾停疤婺负髷r下佛像,這份孝心,連我這做兒子的都自愧不如?!?/p>
沈知微抬眼,神色平靜:“七王爺說笑了。孝道無大小,只在誠心。”
“誠心?”他輕笑一聲,目光陡然壓下,“可有些人,表面恭敬,背地里卻未必真心。比如那些寒門學子,貴妃今日救他們一個,明日救他們十個,就不怕人心不足,反噬自身?”
沈知微指尖一頓,袖口終于解開。
她緩緩抬手,將發(fā)絲別至耳后,動作從容:“七王爺這話,妾身聽不懂。朝廷開科取士,本為選賢任能。若因出身便棄之不用,才是辜負天意?!?/p>
“天意?”裴昭冷笑,“你以為你是在行善?你不過是在動搖根基。今日廢嫡立庶,明日呢?是不是連皇位,也該抽簽決定?”
沈知微垂眸,聲音依舊平穩(wěn):“妾身只知,若一人有才而不得用,是朝廷之失;若千百人因血脈被棄,是天下之痛?!?/p>
裴昭盯著她,嘴角笑意早已消失,只剩一片冰冷:“你說得動聽??蓜e忘了,你也是沈家的女兒。你保下的那個許硯之,真會感激你?還是將來,第一個踩著你的尸骨往上爬?”
沈知微抬眼,迎上他的視線:“若真有那一日,也是我咎由自取。但至少,我試過改一改這世道?!?/p>
兩人對峙片刻,殿內氣氛悄然凝滯。
遠處傳來更鼓聲,三更將至。
裴昭終于退后一步,拱手:“貴妃果然不同凡響。只希望,你護得住你想護的人?!?/p>
他說完,轉身離去,背影挺直,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怒意。
沈知微沒有回應,只是緩緩收回目光,低頭看向自己放在膝上的手。
那只手,方才解扣時,曾短暫觸碰到佛像底座的邊緣。
她記得那觸感——木紋深處,有一處極細微的凸起,像是被精心掩蓋的機括。
她閉了閉眼,又睜開。
偏殿那邊,她已下令將佛像封入錦盒,四角墊棉,兩名老嬤嬤輪班看守,不得擅離??伤?,這只是暫時的。
裴昭不會善罷甘休。
果然,片刻后,一名小宮女匆匆進來,在她耳邊低語:“娘娘,七王爺派人去了偏殿,說是‘檢查佛像是否受潮’,被嬤嬤攔下,雙方僵住了。”
沈知微起身,理了理衣袖。
“我去看看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