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回到鳳棲宮時,天色已晚。她沒讓人點燈,徑直走到案前坐下。袖口那道裂痕還敞著,風吹進來有些涼。她低頭看了一眼,手指輕輕拂過白玉簪的尾端,隨即起身換了身素色羅裙。
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茶,內(nèi)侍便匆匆趕來,遞上太子親筆所書的急召文書。她接過一看,眉頭微皺??婆e在即,貢院三名考官中有人被匿名舉報泄題,證據(jù)不足,太子不敢輕動,又怕壓下不管會惹出更大風波。
她披上外袍就走。
紫宸殿東閣燈火通明。太子坐在主位上,手里捏著幾張紙,臉色發(fā)沉。三位考官立于階下,垂首不語。其中一人年歲最長,身穿青灰官服,雙手交疊在前,神情平靜。
沈知微進門時腳步很輕。太子抬頭看見她,像是抓住了什么依靠,立刻站起身:“姑母來了?!?/p>
她點頭,在側(cè)位落座?!笆虑椴榈侥囊徊搅耍俊?/p>
“舉報信是今晨送進宮門的,說試題已外流,點名周大人昨夜與外人密會,還收了銀票。”太子說著,將信遞給她,“可沒有物證,也沒人親眼看見。若貿(mào)然處置,怕寒了士林之心?!?/p>
沈知微看完信,目光落在中間那位考官身上。禮部郎中周文淵,五十余歲,曾任兩屆鄉(xiāng)試副主考,名聲一向清正。但她記得前世某次殿試后,有學子揭發(fā)舞弊,牽出的正是此人。當時她只是旁觀者,無力干預。如今再遇,直覺不對。
她開口問:“周大人,你如何自證清白?”
周文淵拱手行禮,聲音平穩(wěn):“試題自封存之日起,由貢院鐵鎖封庫,鑰匙分掌三人之手。我只負責??备袷?,未單獨接觸原卷。絕無可能泄題?!?/p>
她說:“那你可愿以性命擔保?”
另兩位考官齊聲道:“我等愿以性命擔保!”
周文淵頓了一下,也跟著說:“下官……亦愿以性命擔保?!?/p>
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,沈知微閉眼。
腦中響起冰冷機械音:“檢測到目標心聲——‘銀票已收,明日城南別院再送最后三道原題’?!?/p>
她睜眼,神色不動。
“太子,”她緩緩道,“陛下臨行前交代過,監(jiān)國不在權勢高低,而在能否看得清誰在說謊?!?/p>
太子看著她。
她轉(zhuǎn)向周文淵:“你說從未單獨接觸試卷,那昨夜為何去城南柳巷?據(jù)我所知,那里并無你的親友居所。”
周文淵指尖一抖。
“我沒有去過?!?/p>
“是嗎?”她語氣依舊平緩,“那你可知柳巷第三家客棧的掌柜姓什么?”
對方張了口,卻沒說出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