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十三年?!蹦办`清晰地重復了這個仿佛帶著詛咒的數(shù)字,“這二十三載光陰里,清河縣,又歷經(jīng)幾任父母官?”
李清河如遭重擊,下意識地掐指計算:“自……自首任至今,連晚生在內(nèi),已有四任?!?/p>
“那么,”陌靈的聲音陡然轉(zhuǎn)冷,如同冰錐刺入心扉,“李大人以為,你那三位前任,皆是耳聾目瞽、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輩嗎?”
轟——。
這句話不啻于一道驚雷,在李清河腦海中轟然炸響。
他猛地抬頭,眼中震驚之色翻涌。
是啊,二十三年,四任縣令。張大富能將如此滔天罪惡藏匿于“善舉”光環(huán)之下二十余載,若說歷任清河父母官毫不知情……這本身,就是最大的疑點。
“這……”李清河喉結(jié)艱澀地滾動了一下,臉色由激憤轉(zhuǎn)為凝重,背后隱隱滲出冷汗,“前輩是說,他們……或許并非不知,而是……”
“不是‘或許’。”陌靈的聲音斬釘截鐵,帶著洞悉世情的冰冷,“是必然知情,至少是默許?!?/p>
她向前一步,聲音壓得極低,僅容李清河一人聽聞:“育嬰堂,非一日之功。年復一年,耗資幾何?張大富‘善名’如何廣傳四方?二十余載,難道竟無一個孩子哭訴、無一位嬤嬤走漏風聲?縱使張大富手段通天,心狠手辣,可能將四任縣令的耳目盡數(shù)蒙蔽嗎?”
陌靈說的每一個字,都像重錘敲在李清河的心上,讓他脊背生寒。
“他們?yōu)楹芜x擇沉默?”陌靈步步緊逼,言辭如刀,“是貪圖張大富的銀錢供奉?是畏懼其背后盤根錯節(jié)的勢力?又或者……這育嬰堂本身,便是某些人默許、甚至暗中縱容的產(chǎn)物,而育嬰堂本就是一張龐大利益網(wǎng)中,最為骯臟血腥的一環(huán)?”
一連串直指核心的詰問,如同剝皮抽筋,將表象之下深藏的污穢與黑暗赤裸裸地展露在李清河面前。
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,瞬間澆滅了滿腔熱血,只剩下徹骨的寒意與警醒。
他原以為此行是去擒拿一個披著人皮的禽獸,卻驟然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面對的,可能是一張籠罩整個清河縣、乃至……盤踞了二十多年的罪惡之網(wǎ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