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濃稠,李府書房?jī)?nèi),唯有一盞孤燈搖曳,將伏案的身影拉得細(xì)長(zhǎng)。
李清河埋首于堆積如山的卷宗之中,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,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近二十三年來與育嬰堂相關(guān)的每一筆撥款、每一份公文、以及每一條都看似尋常的“意外”。
燭火跳躍,映著他眼瞼下深重的青黑。
自從昨日被那位前輩點(diǎn)醒,他便沒有合過眼。
他每翻過一頁,心便沉一分。
那些看似嚴(yán)謹(jǐn)?shù)淖掷镄虚g,卻處處是經(jīng)不起徹查的的蛛網(wǎng):某年某月“走失”三名女童;某年某月有人領(lǐng)養(yǎng)“五名女童,卻在一個(gè)月后出現(xiàn)意外而死亡……
指尖重重按在“走失女童”四個(gè)刺目的字上,李清河只感覺到胸口窒悶,正要抬手揉按一下發(fā)酸脹痛的太陽穴。
“李縣令,出來見我?!?/p>
一道清冷的聲音,毫無征兆的直接灌入他的腦海。
李清河渾身劇震,猛地抬頭,眼中驚悸之色一閃而過,是那位前輩?
他猛地起身,甚至顧不上整理散亂的卷宗,疾步?jīng)_出書房。
一踏入清冷的庭院,便見月光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煢煢孑立。
陌靈依舊戴著那副冰冷的面罩,懷中卻緊抱著一個(gè)蜷縮成團(tuán)、瑟瑟發(fā)抖的小小身影。
在她身后,還跟著四個(gè)同樣的孩子。
她們身上僅裹著單薄的紗衣,裸露在外的肌膚布滿了令人觸目驚心的青紫瘀痕。
孩子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與茫然,小手死死攥著彼此的衣角,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。
“前輩?”李清河心頭一緊,快步上前,目光掃過孩子們身上的傷痕,眉頭瞬間擰成了死結(jié),“這些孩子……”
“育嬰堂地宮深處救出來的。”陌靈的聲音透過面罩傳來,平靜無波,卻蘊(yùn)含著一絲寒意,“真相在此,你自己看?!?/p>
她抬手,指尖一縷淡金色真元彈出,精準(zhǔn)地沒入李清河眉心。
轟——。
一幅幅地獄般的景象在李清河腦海中閃過。
金碧輝煌卻散發(fā)著腐朽氣息的地宮……墻壁上鑲嵌的、散發(fā)著慘白幽光的碩大夜明珠……猩紅地毯上散落著沾染暗紅污漬的猙獰刑具……
精金打造的籠中,蜷縮著眼神空洞的女童……
張大富及其黨羽圍坐奢華的圓桌旁,推杯換盞間發(fā)出令人作嘔的獰笑與污言穢語……
卷宗上那些冰冷的“走失”女童名字,此刻與眼前一張張?bào)@恐絕望的小臉?biāo)查g重合……
畫面最后定格:幾具脖頸以詭異角度扭曲的尸體,眼中有著死寂的灰白光芒,僵硬地守衛(wèi)在尚未凝固的血泊之中。
“嘔——?!?/p>
李清河如遭重?fù)簦偷仵咱労笸?,死死扶住冰冷的廊柱,劇烈地干嘔起來。
臉色慘白,額角青筋暴起,眼底瞬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。
縱然他久歷官場(chǎng),見識(shí)過權(quán)力下的陰暗齷齪,也從未想過,在“慈善”這層光鮮亮麗的外衣之下,竟隱藏著如此滅絕人倫的煉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