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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 鹽和糖（第2頁）

“好東西哪有容易得的?！敝煸薀讛囍侵?，手臂都酸了，卻不肯停。糖汁漸漸濃稠，顏色從深黃變成淺黃，最后泛出淡淡的琥珀色，一股清甜的香氣彌漫開來，蓋過了炭爐的煙火氣。

“差不多了?！彼烟斟亸幕鹕吓查_，讓糖汁慢慢冷卻。等溫度降下來，他用刀把凝結(jié)的糖塊切成小塊，每一塊都晶瑩剔透，像琥珀雕琢的一般，放進(jìn)嘴里一嚼，清甜醇厚，沒有半點(diǎn)雜味。

“成了！”朱允熥捧著糖塊，笑得像個孩子。這幾日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，可看著罐里的精鹽和糖塊，心里的歡喜蓋過了所有疲憊。

他挑了最白凈的精鹽，裝在一個青瓷小罐里；又選了幾塊最透亮的糖，用綿紙包好，一并放進(jìn)食盒。小劉子見了，忙問：“殿下，這是要送去給陛下？”

朱允熥用手指敲了敲食盒，嘿嘿一笑，露出點(diǎn)小算盤打得噼啪響的模樣：“鹽送過去，糖得留著?！?/p>

小劉子眨巴著眼，沒明白。

“你傻呀?！敝煸薀子酶觳仓鈶涣怂幌?，聲音壓得低，卻透著股機(jī)靈勁兒，“鹽是國之大事，送進(jìn)宮里，皇爺爺見了準(zhǔn)高興，說不定還會夸我懂事，為百姓著想。這可是能讓朝廷撐腰的事，穩(wěn)賺不賠。”

他掂了掂手里的綿紙包，糖塊隔著紙都能透出點(diǎn)甜香：“可這糖不一樣。宮里的貴人吃慣了粗糖，猛地見著這么透亮的，保準(zhǔn)稀罕。等精鹽的事定了，我就把這糖送到坤寧宮，給奶奶嘗嘗。奶奶一喜歡，御膳房、各宮里頭還不得搶著要？到時候啊……”

他故意拖長了調(diào)子，眼睛亮晶晶的，活像只瞅見了甜棗的小狐貍：“咱們就開個小糖坊，專門做這個。價(jià)錢嘛，定得比粗糖貴些，畢竟物以稀為貴。你想想，這糖又甜又好看，宮里用了，那些官宦人家能不跟著學(xué)？到時候銀子不就滾滾來了？”

小劉子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拍著大腿道：“殿下您可真行！這糖送進(jìn)宮是人情，賣出去是銀子，兩頭都占著！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朱允熥得意地?fù)P了揚(yáng)下巴，把綿紙包小心翼翼地收進(jìn)柜子里，還上了把小鎖，“鹽是用來鋪路的，糖才是用來賺錢的。先把路鋪穩(wěn)了，錢才能賺得踏實(shí)。走，送鹽去！”

乾清宮的門檻還沒邁進(jìn)去，朱允熥那聲帶著點(diǎn)雀躍的“皇爺爺”就先飄了進(jìn)去，驚得檐下的銅鈴叮鈴鈴響。

朱元璋正對著奏折上的鹽稅賬目皺眉，聽見這聲喊，頭也沒抬，手里的朱筆在紙上頓了頓：“小兔崽子，又闖什么禍了？”

“孫兒給您送好東西來啦！”朱允熥提著食盒，幾步蹦到案前，獻(xiàn)寶似的把青瓷小罐捧起來，“您瞧瞧這個！”

朱元璋抬眼瞥了瞥，見是個尋常的罐子，哼了聲：“又是你那些織布的線頭、蓋樓的木頭渣子？”

“哪能呢！”朱允熥擰開罐蓋，一股清冽的氣息飄出來，罐里的精鹽白得晃眼，在陽光下像堆碎雪，“皇爺爺您看，這是孫兒弄出來的鹽！”

朱元璋的目光終于定在罐子里，眉頭挑了挑：“這是……鹽？”他活了大半輩子，見過宮里特供的細(xì)鹽，卻沒見過這么白凈的，連半點(diǎn)雜色都沒有。

“是啊！”朱允熥拿起小銀勺，舀了半勺遞過去，“您嘗嘗，一點(diǎn)沙子都沒有，還不澀口！”

朱元璋遲疑著用指尖沾了點(diǎn)，放進(jìn)嘴里抿了抿，眼神猛地亮了——果然清清爽爽，帶著點(diǎn)微淡的回甘，比他吃過的任何鹽都順溜。他放下朱筆，拿起罐子仔細(xì)看，又倒了點(diǎn)在手心搓了搓，顆粒勻得像過了篩子。

“你這是……怎么弄出來的？”他語氣里帶著些驚訝，更多的卻是探究。

“就是用尋常粗鹽，加水化開，再用紗布濾掉臟東西，慢慢熬干就成?！敝煸薀渍f得輕巧，眼里卻藏著點(diǎn)小得意，“孫兒試了好幾回，才弄出這么些。您想啊，要是百姓都能吃上這樣的鹽，既不硌牙，又不苦口，該多好？”

朱元璋沒說話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，心里卻翻起了浪。他深知鹽里的雜質(zhì)有多害人，多少百姓因?yàn)槌粤藥车拇蛀}，常年鬧牙疼，甚至壞了身子。這法子看著簡單，真要是推廣開，那可是惠及萬民的大事。

“你這小子……”他瞅著朱允熥，嘴角繃著，眼里卻泄了點(diǎn)笑意，“前幾日還為布莊的虧空愁眉苦臉，轉(zhuǎn)頭就弄出這個來？”

“嘿嘿，布莊那是小打小鬧，這個才是正經(jīng)事！”朱允熥湊近了些，仰著臉道，“皇爺爺，這法子要是好用，咱們就讓工部照著弄，先在應(yīng)天府試試，要是成了，再往各地推。到時候，既讓百姓得實(shí)惠，國庫的鹽稅說不定還能多些呢！”

朱元璋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，像極了馬皇后當(dāng)年捧著新摘的野菜跟他說“這東西能填肚子”的模樣，心里一軟，伸手敲了敲他的額頭：“就你機(jī)靈！這事……朕得讓工部的人先瞧瞧，要是真如你說的這般好，少不了你的功勞?！?/p>

“謝皇爺爺！”朱允熥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，見朱元璋把罐子往身邊挪了挪，顯然是上心了，又補(bǔ)了句，“那孫兒就不打擾您看奏折了，回頭有了好消息，您可得賞孫兒……賞孫兒兩斤好茶葉！”

朱元璋被他逗笑了，揮揮手：“滾吧滾吧，別在這兒礙眼。真成了，別說茶葉，給你弄兩匹好馬騎騎！”

朱允熥樂呵呵地應(yīng)著，倒退著出了門，剛走到門口，又聽見朱元璋在里頭喊：“把那罐子留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