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10章 小允炆（第2頁）

“我……我還是先回去寫策論吧?！彼拖骂^，聲音輕得像飄落的枯葉，“先生說，明日就要交了。”

朱雄英眉峰蹙得更緊了些：“策論不急，允熥盼著跟你玩很久了?！彼抗鈷哌^朱允炆微微顫抖的肩頭，見他衣襟處隱約凸起個長方形的輪廓，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。

“不了?！敝煸蕿赏笸肆税氩剑荛_朱雄英伸過來的手，“我怕寫不完，挨先生罰?！彼f著，轉(zhuǎn)身就往自己的小院走，腳步快得像在逃。

廊下的燈籠被風(fēng)吹得搖晃，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。他能聽見身后朱允熥喊他的聲音，清亮亮的，帶著點委屈：“三哥怎么走了？不是說好一起玩的嗎？”

朱允炆沒回頭，只是把懷里的牌位按得更緊了些。檀香木的邊角硌著心口，鈍鈍地疼。他不敢去玩，不敢看朱允熥無憂無慮的笑，更不敢在那樣的熱鬧里，想起自己的母妃——那個再也不能笑著喚他“炆兒”的人。

回到小院時，暮色已經(jīng)漫過窗欞。他坐在書案前，攤開的宣紙上只落了個“論”字，墨汁暈開，像滴沒忍住的淚。案上擺著母妃生前給他繡的筆袋，青綠色的緞面上繡著只笨拙的小兔子，是他小時候最愛的樣子。

“母妃，”他對著筆袋輕聲說，聲音哽咽，“他們都在笑，可我笑不出來?！?/p>

風(fēng)從窗縫鉆進來，吹得燭火明明滅滅。他忽然想起常氏今日在父親病榻前的樣子，端端正正地站著，語氣溫和地吩咐內(nèi)侍添炭，仿佛那場奪走母妃性命的人，從未在她眼底留下半分痕跡。而他，卻要對著這樣一個人，日日躬身行禮，喊一聲“母親”。

這三個字像根針，扎在舌尖，咽下去，連帶著心都疼。

院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，由遠及近，仿佛踩在朱允炆的心上一般。他的心跳陡然加快，連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，生怕被人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剛剛哭過。

然后，他迅速將那方牌位藏進書箱的最深處，仿佛那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。接著，他又把筆袋塞進衣袖里，動作有些匆忙，似乎生怕被人瞧見。

當(dāng)他轉(zhuǎn)過身來的時候，臉上已經(jīng)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，只有那眼底的一抹紅色，還來不及完全褪去。

“小殿下，該用膳了?！眱?nèi)侍的聲音在門口響起，帶著些許笑意。

朱允炆深吸一口氣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，“嗯，知道了?！?/p>

內(nèi)侍走進房間，將晚膳放在桌上，然后笑著稟報：“太子妃娘娘說，您近來清減了不少，特意讓廚房給您燉了鴿子湯，補補身子?！?/p>

朱允炆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，指甲深深地嵌進肉里，他卻渾然不覺。他微微躬身，語氣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死水：“替我謝過……母親?！?/p>

朱允炆坐在空蕩蕩的食案前，面前的鴿子湯還冒著熱氣，乳白的湯色里浮著幾粒紅棗，香氣醇厚得有些膩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