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得了老朱和朱標的準話,勁頭足得像是揣了團火。第二日天不亮就爬起來,拽著小劉子往工部跑,懷里還揣著連夜畫的幾張歪歪扭扭的圖紙,上面畫著層層疊疊的泥范。
工部的匠戶們見淮王登門,手里還捏著些看不懂的圖,都有些發(fā)懵。為首的老匠頭姓王,鑄了一輩子錢,見朱允熥指著圖紙問“能不能把泥范摞起來澆鑄”,忍不住撓了撓頭:“淮王殿下,這錢范都是單個兒的,摞起來澆,銅水不就漏了?”
朱允熥踮著腳,指著圖紙上的凹槽:“王師傅您看,把范做成上下能扣住的,中間留著流銅的道兒,一層一層疊起來,就像蒸籠摞饅頭似的。這樣一爐銅水澆下去,能出好幾層錢,不是省了炭火和功夫?”
王匠頭瞇著眼瞅了半晌,忽然一拍大腿:“嘿!這法子稀奇!試試!”
說干就干。匠人們按朱允熥的意思和泥制范,把錢??淘诜镀希僭诜镀吘壙坛黾毤毜牧鞯篮团艢饪?。朱允熥在一旁盯著,時不時插句嘴:“流道再窄點,銅水走得快!”“范片之間墊點草紙,別讓銅水漏出來!”
小劉子在旁邊看得直咋舌,這哪是五歲娃娃能想出來的?倒像是干了幾十年鑄錢的老手。
第一爐試鑄時,銅水剛倒進最上層的范口,就聽見“滋啦”一聲,底下的范片縫里冒出白煙——漏了。朱允熥蹲在地上,看著那堆廢范,小臉皺成了包子,卻沒泄氣:“是范片沒扣緊!下次用鐵圈把范捆起來!”
王匠頭也來了勁,讓人找了粗鐵圈,把疊好的范片牢牢箍住。第二爐銅水燒開時,朱允熥親自提著坩堝,小胳膊抖得厲害,卻穩(wěn)穩(wěn)地把銅水倒進了流道。銅水順著凹槽往下淌,層層范片里傳來“咕嘟”的聲響,像在唱歌。
等范片涼透了,匠人們小心翼翼地拆開鐵圈,一層層掰開泥范——好家伙!每層范里都整整齊齊躺著幾十枚銅錢,邊緣光滑,字跡清晰,比單范鑄的還要周正!
“成了!成了!”王匠頭捧著銅錢,手都在抖,“殿下,這疊鑄法真成了!一爐能頂過去三爐的量!”
朱允熥撿起一枚銅錢,對著太陽照,銅光閃閃的,映得他小臉發(fā)亮:“您看,省了多少銅?還快!”
他不知道,這疊鑄技術(shù)在后世早已是常識,可在洪武年間,卻是能讓鑄錢效率翻倍的創(chuàng)舉。之前單范鑄錢,一爐最多出百十來枚,還得反復(fù)拆范、做范;如今十層范疊在一起,一爐就能出上千枚,炭火、人工省了大半,連銅水的損耗都少了許多。
朱允熥捏著那枚新鑄的銅錢,在手里轉(zhuǎn)了兩圈,小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。
“王師傅,這還不夠。”他抬頭看向王匠頭,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滿足,“銅幣是有了,可百姓做小買賣用銅錢,商人跑船運貨,總不能背著一麻袋銅錢吧?”
王匠頭愣了愣: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得有銀幣,還得有金錢?!敝煸薀咨斐鋈种割^,認真道,“銅錢管日常花銷,銀幣能換一百個銅錢,方便商鋪進貨;金幣能換十個銀幣,讓那些做大宗買賣的商人帶著,輕便又值錢?!?/p>
他指著地上的廢范:“這疊鑄法能鑄銅錢,也得能鑄銀幣、金錢才行。銀幣要用純銀,金錢就用孫兒煉的金子,分量都得定死——一枚銀幣重五錢,一枚金幣重一兩,誰也不能多一點少一點?!?/p>
王匠頭聽得直咋舌:“銀錢、金錢?那得用多少銀和金?再說,這疊鑄法能不能鑄貴金屬,還得試試……”
“試就試?!敝煸薀着牧伺男⌒馗?,“銀和金我來想辦法,您只管琢磨怎么改范。銀幣的花紋得比銅錢細,金幣上還得刻個小‘金’字,一眼就能看出是啥錢。”
他心里門兒清,這年頭的人只認真金白銀,寶鈔那玩意兒太虛,沒有實打?qū)嵉慕饘儇泿磐械祝缤磉€得變成廢紙。全世界都是如此,從西域的波斯銀幣,到東洋的黃金小盤,哪個不是靠金屬本身的價值流通?
要讓新錢立住腳,就得把“硬通貨”的根基打牢。
接下來幾日,朱允熥一頭扎在工部。他讓王匠頭把泥范改得更精細,鑄銀幣時用細砂做范,讓表面更光滑;鑄金幣時則在范里刻上微小的云紋,既好看又難仿造。
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,朱允熥竟然就成功地制造出了令他自己心滿意足的錢幣!這速度簡直令人驚嘆不已。
且看這些錢幣的兌換比例,那可真是相當合理。一兩金可以兌換整整十兩銀,而一兩銀又能兌換足足一千文錢呢!如此清晰明了的兌換規(guī)則,無疑會給人們的交易帶來極大的便利。
再看看這些錢幣的種類,金幣只有一種,就是一兩金的;銀幣則有四種不同的規(guī)格,分別對應(yīng)著一兩、一千文、半兩、五百文、二錢、二百文、一錢和一百文。這樣多樣化的銀幣選擇,能夠滿足不同人群的需求,無論是大額交易還是小額消費,都能輕松應(yīng)對。
而銅幣呢,同樣也有四等之分,分別是銅當十、銅當五、銅當二和銅當一。這種細致的分類,使得銅幣的使用更加靈活多樣。
至于老朱的銅當三,朱允熥則完全沒有將其放在眼里,直接選擇了無視。畢竟,在他看來,現(xiàn)有的錢幣體系已經(jīng)足夠完善,根本不需要再去制造這種的銅當三了。
朱允熥踮著腳,把剛鑄好的銀幣一枚枚碼在桌上,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上面,銀輝晃得人眼睛發(fā)亮。他拿起最大的那枚銀幣,上面刻著精致的云紋,邊緣還鏨了“壹兩”兩個小字,沉甸甸的手感讓人踏實。
“你看這成色!”他舉著銀幣對王匠頭晃了晃,聲音里滿是得意,“按你說的比例融了銀和銅,既硬挺又光亮,摔在地上都當當響!”
王匠頭湊過來細看,忍不住點頭:“殿下這設(shè)計絕了,壹兩、五錢、二錢、一錢,大小分明,上面的花紋還不一樣——壹兩的刻云紋,五錢的刻水紋,一眼就能分清。百姓用著方便,準能傳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