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雄英正拿著一枚早先刻有人像的銀幣模本,對著光細細看著。模本上,自己的眉眼被工匠刻得頗為傳神,嘴角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溫和笑意,旁邊隱約能看出“皇長孫”的小字刻痕。
他輕輕嘆了口氣,把模本放在案上,指尖在那頭像上輕輕點了點。前幾日聽說新錢鑄成,他特意去工部問過,王匠頭支支吾吾說了半天,才告訴他新錢改了樣式,人像換成了龍鳳和嘉禾紋。
“怎么就不發(fā)行了呢?”朱雄英喃喃自語,心里有些悵然。當初朱允熥跟他說要把家里人刻在錢上時,他雖覺得有些不妥,卻也隱隱有些期待——能讓天下人都認得自己的模樣,知道朱家的子孫是什么樣子,似乎也是件榮耀的事。
旁邊侍立的伴讀見他失落,忍不住勸道:“殿下,陛下自有深意。新錢上的龍鳳嘉禾紋,既莊重又合禮制,比人像更顯國體呢?!?/p>
朱雄英搖搖頭,拿起模本又看了看:“我不是覺得新樣式不好,就是……有點可惜。你看這刻得多像,若是流通出去,說不定哪天去鄉(xiāng)下,有老農(nóng)見了我,會說‘這不是錢上的皇長孫嗎’,多有趣。”
旁邊幾個隨侍的小太監(jiān)和書童也跟著湊趣附和起來。
一個圓臉小太監(jiān)笑道:“殿下說得是!您這模本上的模樣,眉眼帶笑,看著就親和,百姓見了定然喜歡。真要是流通開了,說不定誰家孩子哭鬧,拿枚銀幣哄著,說‘你看這錢上的小殿下多精神’,保管立馬就乖了!”
另一個負責研墨的書童也接話:“可不是嘛!前兒我聽廚房的老張說,他那小孫子最愛攥著銅錢玩,說上面的字好看。要是換成刻著殿下您模樣的銀幣,保管那孩子天天揣在懷里,睡覺都得摟著——這可是皇長孫的模樣,多體面!”
連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內(nèi)侍也笑著勸道:“殿下仁厚,百姓本就愛戴。這銀幣上若是有您的像,大家用著也覺得親近,說不定還會念叨‘皇長孫在錢上看著呢,可不能做虧心事’,倒成了勸人向善的由頭了?!?/p>
朱雄英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忍不住笑了,抬手點了點那圓臉小太監(jiān):“就你嘴甜,還哄孩子?真要是拿銀幣哄孩子,被皇爺爺知道了,定要罰你個‘褻瀆國器’的罪名。”
那圓臉小太監(jiān)一聽,嚇得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連連磕頭:“殿下饒命!奴才是豬油蒙了心,才說這渾話!奴才再也不敢了?!彼^磕得又急又響,額角很快就紅了一片。
朱雄英見他這副慌張模樣,忍不住又氣又笑,故意板起臉,聲音沉了沉:“大膽奴才!國器豈容你這般胡言亂語?真要論罪,打你幾十板子都算輕的!”
小太監(jiān)嚇得身子直哆嗦,帶著哭腔求饒:“殿下開恩!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!您就是借奴才一百個膽子,奴才也不敢再提這話了!”
旁邊的伴讀和書童見朱雄英臉色嚴肅,也忙跟著求情:“殿下,他也是一時口快,并非有意褻瀆,就饒了他這一次吧。”
朱雄英瞪了小太監(jiān)一眼,哼了一聲:“哼,看在眾人替你求情的份上,這次就饒了你?!彼D了頓,語氣依舊嚴厲,“但也不能就這么算了,罰你去打掃書房三日,把那些散亂的書冊都整理得整整齊齊,若是敢偷懶,仔細你的皮!”
小太監(jiān)一聽只是罰打掃,頓時松了口氣,連忙磕頭謝恩:“謝殿下開恩!奴才一定好好打掃,絕不敢偷懶!”說著,還偷偷抬眼瞅了朱雄英一下,見他嘴角其實藏著笑意,心里便明白,殿下這是雷聲大雨點小,看著兇,實則沒真動氣。
朱雄英揮揮手:“起來吧,別跪著了,看著礙眼?!?/p>
小太監(jiān)連忙爬起來,低著頭站在一旁,臉上雖還有些發(fā)白,眼里卻沒了先前的恐懼。伴讀和書童們也暗暗松了口氣,都知道這位皇長孫看著溫和,偶爾板起臉來挺嚇人,可心腸最軟,從來不會真的苛責下人。
朱雄英拿起那枚人像模本,又看了看,忽然笑著對小太監(jiān)說:“還愣著干什么?還不快去準備打掃。
小太監(jiān)又打了個激靈,忙不迭地應(yīng)著:“奴才這就去!這就去!”說著,一溜煙跑了出去,那慌張的樣子逗得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