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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原來是朱允熥放過了劉逢吉父子（第1頁）

傍晚，暮色漫進(jìn)乾清宮，鎏金銅燈已燃起了光暈。

朱元璋捏著竹筷的手懸在半空，目光掃過案上蒸騰的熱氣，落在朱允熥臉上。朱允熥剛從江灘回來，鼻尖還沾著點(diǎn)泥灰，沒聽見問話，放下碗盞的動作頓了頓，指尖在粗陶碗沿劃了半圈。

朱元璋:。“允熥，咱當(dāng)年在濠州，見著地主家的兒子打死佃戶，直接扏尸荒野。那時候就想著，將來手里有了刀，定要把這些雜碎全砍了喂狗。”他指尖摩挲著盞沿的冰裂紋，“劉逢吉父子，你請?jiān)鄯胚^，終有？有一天還會作惡?！?/p>

朱允熥:“皇爺爺不是還答應(yīng)了你餓他們一命？皇爺爺?shù)牡叮瑪氐氖秦澸E枉法、草菅人命的惡。斬了他們，像砍斷一根，

了蟲的枝椏，看著痛快，可藏在樹心里的蛀蟲，未必能看見?！?/p>

“讓他兒子去驛站干雜活，讓劉逢吉去江灘拾鐵件，”朱允熥抬眼時，眸子里?的光比燈燭更烈，“是要讓他們親眼看看，百姓的肩膀扛得起多少重量，親手摸摸，鐵器上的銹有多硌手。這比一刀下去，更能讓后來人怕?！?/p>

馬皇后忽然笑了，伸手將朱允熥鬢邊的碎發(fā)攏到耳后，指尖觸到少年微燙的耳廓?！斑@孩子，心思比繡娘的針還細(xì)?！彼D(zhuǎn)向朱重八，語氣里帶著幾分欣慰，“你殺貪官，是斬草除根；允熥留他們一命，是想讓這根上發(fā)點(diǎn)新綠”

朱重八盯著案上的燉肉，肉香混著酒氣漫上來，倒讓他想起鄱陽湖大戰(zhàn)時，在蘆葦蕩里啃過的凍硬的麥餅?！靶戮G？”他哼了一聲，卻沒帶多少戾氣，“這天下的道理，從來不是靠勸出來的。得讓他們疼到骨子里，才知道血是熱的，規(guī)矩是硬的?！?/p>

“皇爺爺說得是?！敝煸薀c(diǎn)頭，聲音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執(zhí)拗，“可疼有兩種。一種是刀割的疼，過了就忘了；一種是磨出來的疼，能在骨頭上刻字?！彼聪蛑煨塾ⅲ按蟾缒阏f，是刻在骨頭上的字記得牢，還是濺在地上的血記得牢？”

朱雄英放下筷子，認(rèn)真想了想：“去年跟著皇爺爺去農(nóng)田，看老農(nóng)彎腰插秧，累得直不起腰，那模樣我到現(xiàn)在都記得。可前兒看斬貪官，血濺了一靴子，現(xiàn)在倒快忘了?！?/p>

暖閣里靜了片刻，只有銅爐里的炭火偶爾“噼啪”一聲。馬皇后給朱重八續(xù)了杯酒，酒液在盞里晃出細(xì)碎的光?！爸匕?，”她輕聲道，“你當(dāng)年舉事，是為了讓百姓能吃飽飯、站直腰?，F(xiàn)在孩子們想著，怎么讓吃飽飯的百姓，能把腰挺得更直些?！?/p>

朱重八端起酒盞，仰頭飲盡，酒液滑過喉嚨的聲響在暖閣里格外清晰。他看著朱允熥，少年臉上沒有絲毫怯懦，眼里的光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在皇覺寺里，望著星空發(fā)誓要改天換日的模樣，卻又多了幾分自己沒有的溫軟。

“你想讓那九個字刻在他們骨頭上？”朱元璋問道?！?/p>

“是?！敝煸薀状鸬酶纱?，“也想刻在所有當(dāng)官的骨頭上。讓他們知道，百姓的力氣不是草芥，朝廷的法度不是擺設(shè)?！?/p>

朱雄英忽然笑了，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：“那等劉侍郎兒子從驛站回來，我陪你去考他。要是寫不出來，就罰他再去干三個月?！?/p>

“好?！敝煸薀讘?yīng)著，眼里的光更亮了。

馬皇后看著兩個孩子，又看了看朱重八，忽然覺得案上的燉肉格外香。她夾起一塊，放進(jìn)朱重八碗里：“快吃吧，肉要涼了。孩子們長大了，有他們的想法，是好事。”

“好?！敝煸薀讘?yīng)著，眼里的光更亮了。

馬皇后看著兩個孩子，又看了看朱重八，忽然覺得案上的燉肉格外香。她夾起一塊，放進(jìn)朱重八碗里：“快吃吧，肉要涼了。孩子們長大了，有他們的想法，是好事。”

飯后，倆兄弟。

走啦走啦！”朱允熥拽著衣角往前躥，袍子掃過回廊的欄桿，帶起一陣風(fēng)。

朱雄英手里捏著本沒看完的《孫子兵法》，被他拽得一個趔趄，忍不住念叨：“慢點(diǎn)跑，當(dāng)心摔著——母妃又要念叨?！?/p>

怕啥！”朱允熥猛地剎住腳，轉(zhuǎn)過身沖他做了個鬼臉。舌頭一吐，轉(zhuǎn)身就往東邊跑，袍子下擺掃過回廊的花盆，帶得幾瓣月季落下來。他步子邁得又大又急，像只剛掙脫束縛的小獸，廊下的地磚被踩得“噔噔”響。

“殿下慢些！當(dāng)心腳下！”幾個小太監(jiān)慌慌張張跟在后面，手里還攥著備用的帕子和小襖，跑得上氣不接，卻不敢落下半步。有個小太監(jiān)跑得急了，差點(diǎn)被門檻絆倒，踉蹌著扶住廊柱，望著朱允熥已經(jīng)跑出老遠(yuǎn)的背影，急得直跺腳：“哎喲我的小祖宗，這要是摔了，奴才可怎么交代喲！”

另一邊，朱雄英緩步走到回廊盡頭。那里早有一頂青呢小轎候著，轎夫們垂手侍立，連呼吸都放輕了。他抬手拂了拂袍角，動作從容不迫，剛邁出一步，旁邊的太監(jiān)就趕緊上前，想扶他上轎，卻被他輕輕避開。

“不必?！敝煨塾⒙曇羝椒€(wěn)，自己撩開轎簾坐了進(jìn)去。轎身很穩(wěn)，幾乎感覺不到晃動，他靠在軟墊上，閉目養(yǎng)神，方才在飯桌上聽的那些朝政議論，還在腦子里打轉(zhuǎn)。

轎子緩緩?fù)鶘|宮去，隔著轎簾，隱約能聽見遠(yuǎn)處朱允熥的笑聲和太監(jiān)們的呼喊。朱雄英眼皮動了動，嘴角卻沒什么波瀾——他自小就被當(dāng)成大明第三代皇帝培養(yǎng)，學(xué)的是“坐有坐相，行有行止”，知道哪些事能做，哪些事不能做。就像這轎子，朱允熥寧愿跑腿也不肯坐，他卻得習(xí)慣，因?yàn)閷碛幸惶?，他要坐的，是比這更重、更沉的龍輦，每一步都得踩在規(guī)矩里，不能有半分差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