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是他們的機(jī)緣纏繞在一起,可二者一人一妖,之間還隔著百年的滄桑鄰家女孩貌的九尾在他腦海里浮現(xiàn),她想利用沈珺之手獲得立夏的魂魄,她以“鏡花水月”暗示不周山禁地,她引他們至此,處心積慮、步步為營,總要有一個緣由。
奈何他現(xiàn)在無力勘破。
洛肴沉沉吐出一口渾氣,他忽而有種莫名的感受,仿佛自己和沈珺二人,早在遇見彼此之前,就已經(jīng)成為她棋盤上的一顆白子了。
他將幾乎擰成亂麻的思緒暫且封箱收斂,好在段川并沒有察覺洛肴短暫的異樣。反倒是沈珺的手掌不知何時覆蓋在他攬腰的手背上。
血液同意識重涌回身軀,洛肴才發(fā)覺他在思慮中無意識地將沈珺環(huán)得死緊,他訕訕地松開些許,沈珺的聲音從前方飄來:“你想勒死我?”
洛肴說怎么會,“若是勒死了仙君你,我就要”他眼眸一轉(zhuǎn),這回沒有蹩腳地掐細(xì)聲音,“就要守寡了,可舍不得——”
他最后四個字幾乎咬在沈珺耳尖,輕微加重的讀音化為聲繾綣的吐息。
足下?lián)u光猛地一斜,嚇得洛肴扒拉沈珺的力道陡然重幾分:“我恐高!”
沈珺微不可察地干咳一聲:“抱歉?!?/p>
洛肴抱怨沈珺的御劍術(shù)不靠譜,連天下之三的名劍都御不穩(wěn)。他靠在沈珺肩頭望向高空星群熠熠,眼眸忽然瞇成枚月牙,暗想此等佩劍,不是皆與心脈相系的么?
不知屬于誰的心跳敲擊著耳廓,鼻尖縈繞的清冽竹香如浪息潮涌,洛肴將目光落至沈珺側(cè)臉,其實從這個角度并不能完整看見對方的眼睛,卻讓人覺得其中反映著海,黑藍(lán)的琉璃珠,然而有海洋無窮盡的顛波悲憫。
他又有那種莫名的感受,飄搖的、捉摸不透的,判官說漌月仙君身上有一物,與他前世有關(guān)。或許、大概、可能,那些糾纏不清的機(jī)緣中,有一縷是他的呢?
眼睛
盡管知曉汪洋無垠,三人仍然向四周探索了半刻,直到沈珺放慢速度:“東、南、西、北皆沒有盡頭,洛肴也說陣眼不會在水中?!毖援吽鲆暩呖?,段川也隨著他目光看去:“你想向上御劍?”
沈珺稱“是”,又半側(cè)臉低聲問洛肴:“或拜托衡芷尊查看,我們就留在此處?!?/p>
洛肴埋頭深呼吸一瞬:“無事?!?/p>
“當(dāng)真?”
洛肴小幅度地頷首,隨即感到頰畔的風(fēng)開始躥動,一股腦全灌進(jìn)了耳蝸里,轟轟作響,如聞雷鳴。他極用力地緊閉著眼,渾身既僵得像塊木頭,又軟得像凌霄花攀援纏繞,變成沈珺校袍上一抹赭紅的流蘇。
風(fēng)聲驟停時,洛肴才終于感到耳鳴消退些許,卻未聽見有人言語,忍不住開口:“怎么樣?”
沈珺垂在身側(cè)的右臂抬起,似乎在觸摸著什么,答非所問:“醉后不知天在水,滿船清夢壓星河。”
洛肴眼瞼掀開一條縫,臉埋在他頸側(cè)含混不清地說什么意思。
“醉臥扁舟,只見一片星光璀璨的世界,似幻似真、縹緲迷離?!鄙颥B御搖光移動幾尺,“這遙遙星辰落在汪洋,或者說是汪洋捧托著遙遙星辰,一眼望去,真是分不清天上地下。洛肴,我們不在水中?!?/p>
洛肴心中疑惑,因怔忪而遲鈍的感官終于后知后覺地捕捉到一絲熱意,他將脖頸后仰到近于極限,確定不可能瞟到哪怕一丁點(diǎn)兒下空時,才將薄薄的眼瞼皮肉翻開。
工整的青磚片嚴(yán)絲合縫、搖曳的長命燈明滅不定,沈珺降低些高度,當(dāng)深色和亮色映入眼簾的范圍更廣、更迷蒙時,呈現(xiàn)而出的,就宛若星河漫流的蒼穹。
洛肴恍然大悟時發(fā)出一聲輕笑:“原來是倒錯的結(jié)界。”
“洛公子可有看出特別與唯一之處?”
洛肴聞聲撇轉(zhuǎn)向段川,不過是閉著眼睛轉(zhuǎn)動腦袋,明明滑稽的舉措居然被他做得從容:“隱隱有些猜想漌月仙君?”
沈珺不自覺地收緊指節(jié),此處無月。”
段川登時了然,“月引潮汐,二者或許有關(guān)聯(lián)。”
“也許可以冰鏡劍道九輪月相變化引汪洋生變。”沈珺語畢,搖光與停云緩速下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