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然如此,不過那錯誤陣法”
洛肴正揪著最后的疑問,即九尾所做所為的意義來回斟酌,沈珺的嗓音恰好敲進耳蝸,他說:“錯誤或許不是表象,意義和本質(zhì)也絕非隱藏在事物背后,它們就在事物當中?!?/p>
事物當中
洛肴倏地睜開眼。
沈珺瞥到他如垂死病中驚坐起一般挺直了脊背,卻仿佛只是對窗紗的綴珠感興趣,起身將整齊的排序撥亂,手上還卯了點力,一時間拖著滴滴答答的清脆回音,隨后沒有再動作。
沈珺將注意收回談話之上,洛肴一直余暉下站著,不知是凝視著珠子漸漸平息的擺動,還是單純的游神。
身影把投射而入的小片光線遮蔽,因而像山水繪卷中一塊恰如其分的留白。
爾后他又若無其事地轉(zhuǎn)過身來,打了個哈欠,伸千著腰:“天色擦黑,該休息了?!?/p>
段川聞言表示他在屋頂守夜。
沈珺亦隨洛肴走出木屋,余光內(nèi)他挑了棵臨近的樹,但遲遲沒有動作。
“怎么了?”
那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,被即將盈滿的夜墨襯出一雙星亮的眼,也像未散盡的天光徘徊,半晌終于開口,他說:“再見?!?/p>
沈珺無奈道:“再什么見,你不過睡個覺而已。”
他看見洛肴狡黠地笑了笑,心臟卻忽然跳空一拍,來不及細想那人就野貓似的躍上樹頂,被層層疊疊的陰影掩蓋了身形。
頗不著調(diào)的話音模糊地飄下來,沈珺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清,因為洛肴依舊只說了兩個字,便沒有下文。
再見
沈珺未感睡意,亦憂悒身陷迷夢,于是干脆同段川一起守夜。
他們其實相識許久,自首次交手的昆侖論道會至今,大約已有十余載,但交集也就僅限于三年一屆的論道會,私下并沒有過多來往,不過是各占著一南一北天之驕子的名號,再偶爾斬邪除祟時匆匆一面。
招呼之后就是兩廂無言,緘默數(shù)盞茶后,才有人聲劃破寂靜。
“卻月觀近來如何?”
“尚好。不周山近來如何?”
“尚好?!?/p>
空間又復(fù)歸寂靜。
漫天星若流螢,沈珺的心緒一面警惕著周遭,一面琢磨著禁地外的局勢,憂心景昱景寧景祁的情況如何,還分了神思索洛肴方才的古怪,段川再開口時他還有些詫異,聽聞內(nèi)容更是疑惑。
“經(jīng)年久別,不知仙君對羅浮尊可還有印象?”
沈珺知道衡芷尊向來是直來直往的性格,卻也沒想到他如此昭然一問,摸不清意圖,便含糊答道:“六如劍主年輕有為?!庇终f:“為何突然有此問?”
“四年前抱犢山莫名覆滅,羅浮尊至今下落不明,忽而感時傷懷?!?/p>
段川此語宛如束之高閣的蒙塵玉珠,擲地前分明不甚在意,要無可挽回地碎裂時,才會有所感喟。原來他最后一次參加昆侖論道會、連同那看不清面目的一戰(zhàn)之交,已經(jīng)過去六載。
日月忽其不淹兮,春與秋其代序。四季迭代,變化無常。
沈珺只微不可察地輕嘆聲。